那些几十年、上百年来坚持不投献土地的秦家村自耕农笑得最为开心。
他们听清楚了,秦昭这是要把压在他们头上的非法田赋踢回去,踢到那些本该交税的缙绅手里。
如果重达每亩一石的田赋被踢回去,田赋降到原先的四分之一,那秦家村自耕农要过上多么美好的日子?
秦正算了算,家里三亩水田,收成大概是六石粮食。以前要交三石田赋,自家三口人只能得到三石口粮收成,刚好够一家人喝稀吃糠。如果千户爷帮助自己把压过来的非法田赋踢回去,那自家就只需要缴纳七斗田赋。一下子多了二石三斗粮食。
二石三斗粮食啊,近四百斤稻米啊,多出这么多粮食怎么吃得掉?说隔几天就割一块肉回家吃都不过分吧?
自己的月钱给爹抓药,家里多出来的粮食换肉吃,那爹的病很快就能好了吧?
秦正越想越开心,哈哈大笑起来,当着三个举人的面笑道:“没道理的斯文败类,词穷只能乱骂了!”
王元没想到秦昭的家丁也敢骂自己,瞪圆了眼睛骂道:“你!”
秦正哈哈大笑,说道:“你什么?我叫秦正,千户爷麾下的家丁!小爷我练了几个月没人做对手,你要上来练一练么?”
王元身后的王家家丁们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年过半百的王元左右看了看后退的家丁,哪里敢上前挑衅?他脸上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王元三人讲道理讲不过秦昭,耍横更不是秦昭的对手。站在晒谷场上,三人脸上红了又白,最后决定走为上策。
三人准备回去了。
但是秦家村的百姓却不愿意放过他们。
现在秦昭要在三个举人名下的田地里收田赋了,那原先九斗的地租加上田赋就变得无法承受了。百姓们当初带着田地投献举人是为了占田赋的便宜的,现在事情反过来了:不投献的土地只缴纳一点点田赋,而投献举人的土地却要承担这么高的地租和田赋。
这交完田赋和地租,饭都吃不饱了。
这怎么可能?
几百村民围住三个举人,高呼“举人老爷!降地租!”
“降地租!”
“降地租!”
村里的十几个泼皮更是泼辣,一股脑滚到三个举人前面的地面上。他们封住了三个举人的去路,不知道是要碰瓷还是想阻拦举人离开。
这些泼皮现在一肚子不乐意。现在没有投献的土地只需要交二斗二合的田赋,而他们投献了的土地却要交九斗以上的地租。黄灿灿的稻谷,就这么毫无道理地流入三个举人的粮仓里。
举人又不是官老爷,泼皮们不答应。
三个举人对视了一眼,知道今天不出点血是走不掉了。
王元百般无奈,咬牙说道:“大家不要闹!不要闹!千户爷加在我家田地上的田赋,全部由我们三个地主承担。我保证,今年大家的田赋加地租合起来还是九斗稻米。”
“我保证我们三家的佃农一粒稻米都不会多出!”
众人听到这话,不再吵闹,都渐渐安静下来。
地租和田赋不上升,至少投献做佃户的村民们还能吃饱饭。
有泼皮骂道:“他们没有投献的,一亩田只有二斗田赋!我们要交田赋,还要要白交七斗地租?”
一个秦家村的村民大声喊道:“地租六斗!否则不让走!”
这个村民的喊叫声顿时引来一片赞扬。
“说得好!凭什么不投献的只交二斗,我等要交九斗!地租降为六斗,田赋二斗!否则不让走!”
“不让走!今天别想出村!”
举人们对视了一阵,当真是欲哭无泪。
以前投献的土地虽然地租高,但总体算下来比不投献土地的田赋低,所以投献的村民不会吵闹。现在秦昭这个朝廷命官大老爷一发话,把地租平摊了,投献的村民立即心理不平衡了。
这是每年交九斗和每年交二斗二合的区别。
极度不平衡。
一千多亩投献的田地,少一斗地租那就是三百两银子啊。而且看这些村民的气势,大有一点点把地租降下去,以后要和不投献的小民一样只交田赋的势头。
这都是秦昭摊平田赋后的必然连锁反应。
王元脸上红了又白,对着义愤填膺的村民们说道:“好!好!好!地租只交六斗!”
“但是乡亲们,不能再少了!地租六斗是香山县最低的了,在知县老爷那里都是有记录的。”
村民们听到知县两个字,顿时安静了不少。举人王元和知县交好,他一抬出知县的名号出来,村民们暂时不敢再压地租了。
三个举人对视了一眼,哪里还敢多呆一刻钟?他们捡人围得最少的右边插了出去,快步往外猛走,像逃一样地离开了秦家村。
……
七月二十一,秦昭骑着自己的大马,带着秦宁和四个家丁,往南海县的定南堡走去。
秦昭这几个月赚了不少银子,就给秦有理、秦宁等人配了马。现在秦昭一行六人走在路上是两匹马的队伍,四个家丁佩着长刀步行护在马前马后。
定南堡是南海县比较大的一个卫所堡垒,负责整个香山县和部分南海县的防务。这个堡垒在国朝初期非常显赫庞大,一度有旗丁三千人。然而明末卫所制度凋敝,定南堡实际上的主体构成只剩下南海县县域南面的定南堡。
定南堡设“操守“官一员,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