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处于警戒状态的娄县县城在一片肃杀的氛围中显得萧瑟冷清,身披刀剑之伤的史兰征的确是孤身一人前来造访的,就凭着这份胆气和磊落,足以见其思念故人的坦诚。
两个年轻汉子在相隔几年后再次在距离成都几千里之外的大汉东南边陲意外重遇,心中都是充满了造化弄人的无限感慨,虽然两人就在刚刚作为对手真刀真枪地兵戎相见,但却并不能妨碍他们回忆起当年意气风发的青春以及质朴情感的交融。
当年史兰征在蜀郡好不容易养好了伤,这才知道是同僚兼好友赵长信强行替自己出头,出手惩戒了那个无法无天的郡守贵戚王坤。
等到他可以行走时,想要登门赵府亲自致谢,又得知赵长信为了此事已经远赴北方边郡开始了戎马生涯。
史兰征也是个直性子的年轻人,抓捕当街胡闹滋事的王坤,他是职责所在并无理亏之处,虽然郡署里的差事也因此并没有丢,可他心中哪能不憋着一股怨气,怎么可能再低声下气为这些把草菅人命不当成一回事的权贵当牛做马。
好男儿志在四方,既然赵长信为了躲避祸端远遁他乡,自己又何尝不能也去军中效力,既可以不再受纨绔子弟的欺辱戏弄,又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靠着自己的双手去搏取本该属于年轻人闯荡冒险可以得到的功名利禄,何必在这大汉偏隅一地憋屈着过一辈子呢。
已经打定了主意的史兰征在晚赵长信两三个月后毅然辞别双亲和好友,踏上了茫茫未知且令人有些忐忑不安的人生新旅途。
他很想找到赵长信一起在军中效力,这样也好有个伴,心里更踏实些,但蜿蜒曲折的长长大汉北部边境以及杂沓喧嚣的茫茫人海却让他不禁迷失了方向。
最后不得已,独自徘徊的史兰征在朔方郡的边境线上被招募进了一支大汉驻防军队,开始了新鲜而又陌生的军旅生涯。
一开始,史兰征也和每一个刚刚投军入伍的年轻人一样,为了保家卫国的使命感热血沸腾,不管是平时训练还是日常巡逻,他都是一丝不苟,军旅之中年轻人的朝气蓬勃和士兵间的亲如兄弟让他有了耳目一新之感,这感觉仿佛开启了另外一个他原来并不知道的新世界的大门,这塞外荒漠似乎已经变成了他的另一个家,充满了危险和挑战却又不失家的温馨和关怀。
第一次和匈奴铁骑遭遇,史兰征也是心里七上八下的。
可是当正在冲锋的他看到身边一名平日里还说得来的、和他同时投军的新兵蓦然被一支敌军的箭矢贯穿身体后,史兰征的脑子虽然一阵发懵却并没有被这近在眼前的残酷现实吓住,反而被彻底激怒了,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同伴惨死让他身体里的潜能似乎完全激发了出来。
犹如疯了一般的史兰征披头散发杀入匈奴阵营,他虽然武功平平,但架不住拼命三郎一般的搏杀,只见长剑挥舞处血影纷飞飘洒,匈奴人的血和他自己的血融汇在了一起,血偿仇恨的快感让他战栗兴奋却察觉不到身上伤口所带来的任何痛楚。
这一场仗打下来,双方虽然互有伤亡,但最终还是汉军靠着勇猛顽强而获得了小胜。
庆功宴上lùn_gōng行赏,身上裹满绷带的史兰征引人注目,这一战他以杀敌十数以上的战功名震兵营。
在那之后,被晋升为军侯的史兰征开始领兵巡逻打仗,做一名普通士兵和将官的职责不同,让他渐渐认识到行军打仗不能光凭一个勇字狠字,若是自己在两军阵前鲁莽行事,万一遭遇不测,群龙无首,那他手底下的弟兄又该怎么办呢。
史兰征也不是个有勇无谋之人,随着遭遇匈奴铁骑的次数逐渐增多,他也是暗自潜心研究行军对阵的诀窍,竟然也琢磨出了不少实用的阵法。
随着他的战功越积越厚,再获晋升似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然而他所在的驻军只是个不到一千人规模的小小驻防点,想要继续升迁就只有上报给再上一级的校尉了。
但是驻军官长屡次上报却是屡次被原道打回,史兰征经过打探后才恍然大悟。
那边防校尉是朝中大员的亲谊,靠着关系才谋得校尉一职,不仅没什么本事,还贪得无厌,在军中悄悄做起了倒售军资、卖官鬻爵的敛财勾当。
凡是战功卓著、年轻有为的将官,只要家境不好,没有能力上交够足额的贿赂,管你是有多大本事多大战功,一律被压得死死的,永无出头之日,相反有些想在军中谋取功名的富家子弟,只要花够了资财,哪怕连战场都没上过也可以频频喜获升迁。
史兰征还是一如既往地嫉恶如仇,他本来就是为了逃避权贵官场上那些见不得人的丑恶勾当才毅然决然选择投军效力的,希望凭借着自己的本事不再让那些自觉天生高人一等的纨绔子弟践踏在脚下。
哪知道军营中也一如官场上的黑幕重重和不知廉耻,心灰意冷下的他无奈脱了戎装垂头丧气回到家乡,准备务农也好经商也好,反正不会再弯腰事权贵了。
此事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被广陵王的下人获悉,上报给了广陵王。
刘胥此时正是用人之际,特别是他安插在临郡的那群乌合之众急需一位熟谙兵法的良将驱策羁縻,听说史兰征在战场上很有本事,便着人私下里以重金相邀。
史兰征已经对这些大汉权贵失望至极,对广陵王的重金诱惑当然置若罔闻了,但听说是去会稽郡当山大王,却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