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卢勋看不见云翡,自然不知她的惊惧惶恐。
随着仆役阿五击掌,堂内击鼓奏乐,丝竹声声。各色珍馐流水一般呈上。美食众多,仅供寥寥十数人,煞是奢靡。
周奇自然也注意到了云翡的神色有异。手中筷箸却未停下。边关寒苦,这等佳肴不可辜负。
云翡神思第一次不在吃食上。待喃喃跟李善说完那句话后便盯着主座上的程卢勋陷入了沉思。
“程大人,今日得见,吾之幸事。”西侧一青年举樽遥敬。
众人纷纷附和。
程卢勋亦举樽回礼,美人一动,温润如玉:“今日我邀汝等前来亦是为国举才。众君子相貌堂堂,端方如玉,如若不弃,我可代为引荐。”
当今之世,若要举官或为乡郡推荐,或为贵人提拔。一府乡郡,人才多如牛毛,若要举荐难如登天。
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想要步步高升,对他们这等出身寒门的人来说,引荐一词太为诱人了。
然细细一品,这话却好生怪异,青衣书生蹙眉。大街上递了根竹简,无才艺考较,亦无促膝长谈,何以知他等端方如玉?若说切实的话,他看一眼堂内,也就是那句相貌堂堂了。
青衣书生不知,堂下其他人等却是听过程少卿断袖传闻的。一旁白衣男子见青衣书生面带困惑,遂低声道与他断袖谣言。
青衣书生听闻后怒从心起,他道连日来觉得此次邀宴怪异,却原来还有这般龌龊。
复又看向座中众人,怪不得人人华服,难道都是想通过此等途径攀龙附凤?!不由得怒将酒案一推:“汝等龌龊之人,吾羞与为伍!”遂大踏步而去。
听得此言,一旁阿五就要唤人将其拿下。
程卢勋摆摆手:“人各有志,且让他去吧。”顿了顿,道:“余下诸位可是不弃在下引荐?”声色温润,当真好脾性。
李善周奇连日来早已琢磨出个中深意,他二人可不需要什么“引荐”。
“我等无需大人引荐,但求以一赠言换大人今次相帮。此赠言他日或可保大人一命。”李善拱手道。
程卢勋轻笑,啊,帮一次忙换一条命,倒也划算的,略一思索道:“可,如我力所能及之事必当竭尽所能”。
程大人居然如此易骗?众人坐不安稳了。便是当世能掐会算的易家大儒也不敢夸口一句话便可救人一命呀。
“见梵城而不入,远贾女而不亲。”李善禀道。
“梵城是哪儿?”有人低声问
“未曾听闻大魏有城名为梵城啊”
“贾女?天下贾姓这么多。”
东侧有一门客突然脸色发白,贾姓!他来自长安,知晓些世家门阀,当朝皇后不也姓贾吗?这人难道指的是贾皇后?
程卢勋长眉微蹙。其实这句话点了两件事,一个是不要进入叫梵城的地方,另外一个嘛....他可是知道了什么内情?
“何人告知你此言?”他阅人无数,此人行止皆似行伍出身,不像是知晓内情,否则必不敢当众道出贾女二字。
李善瞥了眼一旁看向他的云翡,开始编瞎话:“我日日为一事所困,路遇一孤坟,不由倾诉,哪知夜遇女鬼托梦,言感念我与她倾诉,解她孤寂,若有一日遇程姓大人可将此言赠予,他必为我解难。”
一旁云翡呈呆滞状。
周奇唬掉了筷子,李善这厮什么时候这么能睁眼说瞎话了?这么瞎,谁信?
程卢勋自是不信的。然观其神色坦然从容,却又不似妄言。斟酌片刻,道:“既如此,你有何求?”
“我等希望能面见郭太守。递上书信,请郭太守代为转呈陛下。”
此事却也不难,程卢勋招手,一旁阿五上前恭敬道:“我送二位公子前去太守府面见郭太守。”
见目的达到,李善周奇也不多言,转身离去。云翡跟随,又转头看了眼程卢勋,应是极美的,然则见过先前一幕,她又看了眼大堂众人,还是此等鲜活的土鸡瓦狗好看。
……
千里之外的草原上,旗杆兵器乱倒,匈奴兵们来回奔跑收拾着残局。尸逐权踶坐于马上,昨日一夜焦灼,看着曾经满载辎重的毡帐烧得焦黑一片心痛不已。
恨恨的喝道:“昨夜到底何人偷袭?”
一旁兵士瑟缩着战栗禀道:“我主,我等一夜激战,然,然则未曾发现活口,偷袭者衣着乃是汉人。”
“死伤多少?”
“斩杀汉人五十余众,我方,我方死百二余众。”匈奴兵一咬牙,如实禀道。
尸逐权踶闻言怒不可遏,甩鞭子狠狠向他抽去:“百二余众!百二余众!”说一下抽一鞭,任觉不解气。什么时候他们匈奴人连那弱如鸡狗的汉人都不如了?!
待得想到粮仓亦毁,更是暴虐之心肆起,抽出刀来就要砍了马下之人。
却有一匈奴急急赶来:“我主,赵魏西有信送来!”
赵魏西亦是汉人,想到昨夜被汉人打得灰头土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尸逐权踶吼道:“拿来我看。”
信中提到霍武儿带着七百余人偷袭驹连答。让他速去驰援。
他道是谁,却原来是他。往日数次败于他手下皆是因为他据高墙之便。本就觉得窝囊,想到粮草尽毁,更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来得正好,此次便要让他有去无回。
“传我令,全部集结,贼子霍武儿偷袭万骑长,我等速去驰援!”
另一边,沮渠壶衍驻地亦是满目狼藉。
汉人女子闻见沮渠壶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