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前,小舍终于完成了使命,先让小旗从陆路回南京,自已从坐船从水路带着金幼孜回来。
连日奔波,小舍满脸胡子拉渣的,颧骨突出,人也清瘦了不少。囡囡看得有些害怕,一个劲的往红瑶身后缩,张王氏道:“白梅,找把胡须刀,替他把胡子刮了。”
如意抢着道:“白梅下手太狠,还是我来吧。”她从白梅手中夺过那刀,用皂荚在小舍脸上抹了个遍,按住头颈轻轻的刮。
柔柔的鼻息扑着他脸上,小舍心满意足的合上眼睛,听着剃须刀与胡须的磨擦声。如意道:“那么多城市就没个剃头的吗?”
小舍道:“有是有,白天在路上,晚上住下了,累也累死了,谁想出去剃头啊?”
剃须刀刮几下就钝了,如意一用力,下巴刮出了血,碰到皂荚液生生的疼,小舍咧着嘴喊疼。
张王氏道:“小心点,你男人在外抛头露面,刮破了吃相难看。”
如意道:“婆婆,媳妇知道了,你昨天咳了一晚,去躺下吧。”
小舍有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皂液,睁开眼睛看着张王氏道:“娘,你咳了好久了,还在咳啊?”
白梅道:“太太,一直在吃药铺坐堂郎中开的汤药,不见好,你有没有好的郎中重新换个药方。”
小舍道:“我马上去找太医院的太医,他总有办法。”
白梅道:“我糊涂了,我怎么没想到他,去交趾时我还和他说过话。”
太医一般是住在自己家,平时听差的时候,待在宫中的太医院。
小舍在蹇义那打听到太医就住在汤宗家隔壁,晚上就带着张王氏和白梅摸上门去。
王太医官位不高,是个六品院判,但权力不小,四方送来的名药可用以皇族、内廷、军队也可以给市民百姓。
而且对上缴的药品有绝对的话语权,稍微给那些官员们找点麻烦,就可以要了他们的命。所以太医更像是会治病的阎王。各地官员对这些太医比对亲爷还要敬重百倍。
小舍和娘在门口足足候了一个时辰,才轮到进去的机会。
王太医府邸,宽敞又精致,亭台楼阁都十分的讲究,水池边上的假山小桥,长长的走廊深幽曲径,挂着成串儿的灯笼,又经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四下里幽静异常,三人到了院内,两棵黄杨树,绕满的藤蔓叶儿垂下来,微风拂动。
王太医见是小舍和白梅,脸上堆起了笑容,伸手把他们请入屋内。一屋子的檀木家俱,细致的刻着不同的花纹,花几上盆栽的君子兰,叶色苍翠有光泽,花色橙红向上如火苗,艳而不俗,端庄大气。
小舍让白梅送上赏银,王太医假装推辞一会便收下了,边搭脉边问诊,磨叽了一会便开出了药方,他道:“嫂子这病拖了很久,老夫先开三帖把这咳止住了,下次再吃些调理了,三,五十贴应该能治好。”
小舍道:“都说王太医是神医,我娘的病交给你治也放心了。”
老夫从师于扬州广陵丘克容、冯庭干、许宗替诸乡前辈学医问业与刘纯是师兄弟,咳嗽分为外感和内伤,嫂子是因外感没愈转为内伤,所以要紧着治。”
小舍点头称是:“是是,我马上就去药铺,今晚便服了头帖。”
王太医道:“治咳嗽,道衍和尚也是行家,最近为权贵妃之事,回到了南京。”
小舍有些迷茫,用吃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道:“权贵妃过世都快一年了,还有什么事?”
王太医道:”张郎中刚从北边回京,宫的事有所不知,徐皇后去世后,皇上一直未立皇后。后宫除苏州王贵妃之外,就是朝鲜来的美艳殊丽,且善吹箫的权贤妃最受皇上宠爱。
白梅道除昭献贵妃王氏,苏州人,皇上诸妃位号以贤、淑、庄、敬、惠、顺、康、宁为称。”
王太医笑道:”我们姓王的有些例外。”
小舍道:”郑公公从西洋带回来了象牙、珍珠、香料等贡品。成祖总是先让权贤妃挑,但她很自爱,不贪,给啥玩啥。而且得到赏赐后,总为皇上吹上一首玉箫。”
王太医道:”但是最近内官又出事了。”
“这事不是已经了结了,是吕妃串通太监和银匠毒死的。”
”不是吕妃的事,你听我说,皇上有个美女黄氏并非chù_nǚ,而且曾经堕胎,被一块从朝鲜来的韩氏检举了,皇上亲自审问,黄氏招供曾与姊夫金德章、邻人皂隶等私通。皇上大怒命韩氏责罚黄氏,韩氏遂抽打黄氏的面颊。黄氏现在依然被关在皇宫。”
张王氏道:”宫中也不太平啊,难怪百姓命不值钱!”
”宫女的话也不可信,这种会搬弄是非的女人,背后都有大角色靠着。”
张王氏道:“儿子,我们告辞吧,太医晚上也有事,别耽误了他。”
小舍点了点头,带着张王氏和白梅直接去了药铺。
小舍几个刚回到家中,郑师父也来了,他道:”现在武馆事儿多,他大都住馆内,今天知道徒弟回来,特地和师叔一同过来看看。”
小舍道:“这次回来的路上,听说松江那里出现了个“打行”的行当,一帮恶少,群聚殴人,一人不行,就呼来同道中人报仇,不弄伤别人决不罢休,闹得府衙内头也大了。”
师叔道:“怎么不是,他们还请我去当师父,说要学打胸、或肋、或下腹、或腰背,能打到不马上死,而过几个月再死,这样对方即使告官,早超过时日,就不需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