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还不算太破旧的土胚房院子里。
“靖哥靖哥。”
程若水跟在李长靖身后,拽着他的衣角说:“院子角落里有只大大的蜗牛,陪我去看好不好?”
“不要烦我啦。”李长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然后又开始埋头擦窗,“我得赶在娘亲回来前把卫生搞好,不然她又会抢着做了。”
“靖哥靖哥。”程若水浑身黑乎乎地从外面跑进来。
“又上哪弄得这么脏了?”李长靖瞪了她一眼,“快去拿水瓢。”
程若水走到旁边,将水瓢拿起,当成帽子一样盖在头上,笑嘻嘻地跑回来。
他拉着她来到水井旁,从下面打起一桶水,用毛巾帮她擦干净身体之后,开始往她头上淋水,动作轻柔地帮她揉着头发。
“好凉。”程若水蹲在地上,用手捂着眼睛。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凉爽的感觉。
“靖哥靖哥。”
晾干头发之后,程若水从屋里搬了张小板凳出来,小屁屁径直往上面一坐。
李长靖无可奈何,只能从娘亲房间里把木梳子拿出来,站在身后,开始给她一遍一遍地梳头发。
可程若水总是不安分,不是扭身体就是晃脑袋,非要他呵斥两句,才会老实一些,然后摇晃着两只脚丫子,嘴上哼着不知从哪听来的调调,发自内心的高兴。
“靖哥靖哥,我帮你扫地好不好?”
“不用你。”李长靖夺过她手里的扫把,自顾自扫了起来,“你去外面玩着,等会儿我洗米做饭,好了你再回来。”
“那我刚来的时候,你怎么又肯让我做家务呀?”程若水一脸的迷惑不解。
当时还是天生神力的李长靖,尽管热得满头大汗,但还是一把抱起她,笑着说:“以前是我不懂事,以后都不用你像以前那么辛苦了。”
“那娘亲什么时候回来呢?”
“估计……还要晚一些吧。”李长靖看了一眼门外的方向,轻声说:“爹已经走了,娘每天都要出去干活儿,很晚才回来,我们要争取多做一点家务,不让她太累。”
程若水重重点头:“嗯!
那年冬天,原本有着妙曼身姿的女子,一病不起,面目自然干枯丑陋。
傍晚时分,厨房里正传来阵阵炒菜的声音,只是气味辛辣微苦,显然已经有些焦了。
李长靖站在灶台边,正满头大汗地炒着菜,嘴上碎碎念着:“一定要炒得更好吃,一定要!要不然娘亲又要没胃口了……”
门口那边,程若水进了家,一路跑到女子的床边,轻声道:“娘,我去庙里求了菩萨,许愿你快快好起来。”
脸色蜡黄的女子艰难挤出一个笑容,柔声道:“乖,娘不疼了,一点都不疼了。”
全身麻子,半点不讨人喜欢的程若水,欢天喜地道:“娘,原来求菩萨们是有用的!”一边说着,还一边将她娘亲的手放回被褥里,轻轻抚平。
女子凝视着眼前的丑陋女孩儿,又听着厨房里的阵阵炒菜声,心中又悲又苦,喃喃自语道:“老天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偏偏要两个这么好的孩子受苦呢?”
————
“哐当——”
刚入夜,厨房里就传来了一下重重打破玻璃的声音。
“水儿,你怎么又把碗打碎啦!”
李长靖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嘴上碎碎念着:“得赶快藏起来,咱们家里已经没剩多少东西了,要是被娘看到,又会叹气了。”
程若水拿着抹布站在旁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地说:“靖哥,我只是想帮你擦橱柜……”
“不哭。”李长靖弯下腰,摸了摸她还满是麻子的小脸:“碗不值钱,拿去卖也换不了药,没事的。”
娘亲去世后的第三年冬天,狂风呼啸。
那天深夜,李长靖抱着他的童养媳,跪在镇上的一家药铺门前,用力磕着头,“行行好,我妹妹她病了,很严重,请你们给她开点药吃。”
药铺门口站着个伙计,对跪在雪地里的李长靖骂道:“滚远点儿,天天来,这都第五天了,你当我这开的慈善机构呢?”
李长靖死死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扔苦苦央求道:“求求你,我爹娘都走了,我只剩水儿了,请你一定要救救她!”
那药材伙计从地上揉起一团雪球,重重打在李长靖脸上,讥笑道:“就你那个丑得像鬼一样的童养媳,死了不是更好,省得跑出来吓人。”
只是个半大孩子的李长靖,跪了一天,到最后依旧没有要到药,他抱着相依为命的程若水,在雪地里昏死过去。
到头来,是那个名叫刘佳的妇人,将他们夹在肋下,一步一步抬回家。
最后大难不死的两个孩子,熬过了那个冬天。
瘸了一条腿的少年,独自在西山脚下开辟出一块药田,发誓要种出全世界最有用、最名贵的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