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武装力量,全部是由“府兵制”所构成的各州折冲府。
各折冲府的府兵,闲时务农、战时出征,全凭天子颁发的虎符征调集结。一旦战事结束,便卸甲归府,对任何一位统兵大将而言,都毫无“嫡系效忠”可言,也就完全避免了将帅拥兵自重的可能。
而常备军团,则根据各自任务的不同,严格限制其兵员编制的规模。如果没有极为特殊的缘故,是绝对不会轻易增编的。
何光华并非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当然也就知道,以目前自己的身份和局势,朝廷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允许他改变武威军现状。
所以,何光华所奏请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武威军扩编,而是玩了一个迂回的手段。
他建议太子,批准设立“河务军”。
组建河务军的构想,核心内容是将沿河一十六州的府兵进行整编,专门负责此次黄河主道疏浚工程的军力保障。主要的任务包括:弹压河工徭役、维持工程治安、押运材料粮草、看守重要仓库等等。
这些理由都非常过硬。尤其是弹压河工徭役这一项,更是极为必要。
想想看,二十几万民夫凑在一处,其间只要被别有用心之徒煽动蛊惑,很容易便会激起民变,爆发出大规模的暴乱。
到时候别说疏浚工程停摆,就连国本都有可能会被动摇。
但是何光华的规划又未免太大了些。按他奏折中所说的,沿河十六州府兵几乎要被全部征调,意味着骤然合成了一支十五六万规模的大军。
更夸张的是,他还提出,新组建的河务军需要更换有别于以前府兵的服装装备,而其新的规制标准几乎又跟武威军一模一样!
这他妈不就等于又另外组建了一支庞大的武威军吗?
张波气的把这份奏折狠狠摔在书案上,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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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白马寺一事的影响,张波被停职的时间虽然并不算很久,但却错失了一段极为关键的时期。
几桩震动朝野、关系天下的大决策,恰恰都是在这段时期里议定的。
黄河工程正式拍板启动,并且明确的形成“以太子担纲,何光华辅佐”的格局,张波则被排斥在外,可算是输了一筹;
屯卫军大统领的人选也有了着落。
经过几番博弈,太子最终决定:由自己的亲娘舅——辅国公程千里的长子、慧琳皇后的哥哥程开阳接替刘一传。
程开阳之前曾担任淮南道大总管,是执掌一方的军政大员,再加上公爵的身份、皇亲国戚的地位,由他接手屯卫军,朝中也没有太多反对的意见。只可惜,程开阳并非武将出身,年纪又已老迈,此次远赴千里边关,实在是令人担心。
这一局,何光华虽然不算赢,可也不算输。毕竟他的侄子何彪也同时晋升为屯卫军副统领,兼掌左屯卫军,仍旧是大权在握。
另外,今年科举考试的主考官和明年校军大试的总指挥,也都是由何光华推举的人来担任,一文一武,两个为国伦才的重要大典,就这么被太傅府轻松把持。
随着太子与太傅的关系日趋平静稳定,何光华的权势地位也进一步稳固,越来越多的官员都或明或暗的投向何光华。
而在这个关键的时期,帝都的核心首脑层却集体失声了。
无论是皇帝李坤,还是老将胡云天、张策、柳诗名,甚至连一向刚直不阿的御林军大统领雷桓,都没有出来干涉过任何一项决策,而是就那么静静的等着、看着。
西域疆土沦陷无人过问,大都护关星辰含冤遇刺也无人过问,现在何光华野心膨胀还是无人过问。
“这个朝廷究竟是怎么啦?!”张波心中暗暗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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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大佬们都装聋作哑,张波可不能放任不管。
他揽起袍袖,提笔蘸墨,在眷录好的奏折留白处,刷刷点点的写道:
臣以为,太傅所奏之事,大谬矣。
治黄要务,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乃惠民益国之举也。故而君臣同心,万民戮力,以举国之沧海,赴河道之一粟,唯念毕其功于一役也。
然则,今日之天下,盖非贞观之景气。外有西疆敌寇犯边,天狼射月;内有储君履新监国,百业待兴。
当是时,为政者皆应体恤君心,爱惜国力,凡务应以中正平和、不动根本为宜。
沿河一十六州折冲府兵,尽为本乡子弟,平日农闲操演亦未曾懈怠。以盛壮之军,分守所辖之域,保障河道工程之安宁,足矣。何须再另行集结,重整新军乎?
十五万骁勇青壮,分散方圆千里之地,本各有统属、各具补给。转瞬间取消规制、呼啸汇聚,岂非未战而先自乱阵脚乎?
太傅此议,无视治河工程之首要,尽逐旁业之末节,未见其利,先见其害也。
臣恭请殿下明鉴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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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注写罢,张波放下毛笔,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心道:何光华跟吴凌老鬼,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再响,我也一定要给你们搅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