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键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办公室,也不知道怎么回到了琴房。
空荡荡的脑海里,只有何静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循环回放着。
后背无力的靠在墙上,手里的谱夹却越攥越近。
童年一幕幕的往事像是一部黑胶的老旧放映机在两个时空断层中扭曲放映着。
……
秦键记得五岁生日那年,许愿想要一个小妹妹。
而在他六岁生日那一天,父亲领回家一个皮肤黝黑,干瘦的女孩。
“秦键,来喊姐姐。”
从此。
三口之家变成了四口之家。
那一年秦键6岁,何静13岁。
原本属于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原本属于自己的爸爸妈妈,突然也变成了别人的的爸爸妈妈。
六岁生日那一夜,秦键将自己反锁在了卧室里,任谁也叫不开门。
从那以后,被领养的女孩只称呼自己的养父母为“秦老师”和“方阿姨。”
但秦键认为他们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明明自己比她学钢琴早,可父亲总是夸她。
虽然对方处处让着自己,但秦键觉得这是应该的,因为对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是自己的。
秦键从没有叫过她一声姐姐,直到一个深秋的午后,家里没有大人。
秦键发烧了。
坚强的的女孩冒着瓢泼大雨背着他,来到了两公里之外的医院。
秦键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在家很少说话,连看病需要挂号都不知道的女孩,就那样抱着他冲进了陌生的药房。
“阿姨,我弟弟病了,你快看看他,我叔叔阿姨一会就来…..”
秦键打了一针,烧退了,而她住进了医院的病房。
因为一路都在给秦键撑伞而将自己淋透,导致感染了风寒。
“姐姐!!!”
病床前,秦键一双小手紧紧地抓着何静的胳膊,哭的像个小喇叭,任谁都拉不走。
悄无声息间,秦键再也不愿意松开女孩的胳膊。
这一年何静16岁,秦键9岁。
16岁的花季,女孩已经出的落落大方,到了这个年龄,其实早已需要一个独立的起居空间了。
可失去了女孩的胳膊,秦键不睡觉,又哭又闹。
“没事,方姨,我哄他。”
17岁的女孩在钢琴上逐渐展现出更为惊人的天赋,秦刚夫妇二人决定送她去更专业的艺术学校学习。
出色的女孩不负众望,最终以全省第一的专业成绩被海市音乐学院以减免全额奖学金的方式录取。
临行前,站台口。
邻家有女初长成,此时的女孩亭亭玉立,已然有了一丝别样的青春气息。
“姐,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多听话,好好练琴,很快我就回来了。”
揉了揉秦键的头,女孩向秦刚夫妇深深的鞠了一躬,转身消失在站台。
这一年,秦键11岁,女孩18岁。
女孩大学除了第一年带着2000块生活费离开之后,此后再也没有问秦刚夫妇要过一分钱。
但与此同时,女孩除了大一第一个寒假,大学四年再未回来过。
秦键也只是偶尔从电话里得知似乎她很忙,要做很多兼职工作。
但他依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不回家。
她忘记她的家了吗?
一次次盼着对方的归期,又一次次的失望着。
渐渐的,某种不良的情绪在秦键叛逆的春春期里生了根。
四年慢,四年也快。
南市机场外,一道靓丽的身影从机场大门口出来。
可接机的人群中,并没有秦键。
久违的四口团聚。
“静静,刚才路上你叔的话你要记住,以后这兔崽子就交给你了,千万别心软,好好管。”
“放心吧,方姨。”
“秦键,以后叫何老师。”
“这就不用了吧,秦老..”
“彭”的一声,秦键再次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这一年,何静22岁,秦键15岁。
被聘到南市最好的艺术培训学校做了钢琴老师,何静用最短的时间替秦键打点好一切把他接了过来。
然而接下来便是两年无声的对抗。
直到秦键后来考上了大学工作之后,才渐渐的明当年一个女孩带着2000块钱背井离乡去大城市读书一去四年,是何等的艰辛。
秦键尊重她。
但青春期心中埋下的那颗种子,经过两年无声抗争的灌溉,早已发芽。
不相见。
最后,刻意的回避最终成为了一种淡漠的习惯。
可就在刚才那一刻,带着两世记忆的秦键拿着手里的谱夹,心中委屈,不知道为什么委屈。
是为了考场上何静焦急的眼神?还是自己昏倒前那一声急迫的呼喊?
是病床前那一碗儿时最爱的清粥?还是眼前旧痕斑斑的谱夹?
这一刻,悔恨,心酸,心痛,所有情绪汇聚到一起,一瞬间,冲破了秦键心中最后的屏障。
“嗒。”
秦键跪到了地上,手中谱夹中的乐谱散落一地。
静。
安静的琴房只身下秦键剧烈呼吸声。
许久。
秦键眼前的乐谱《toccataandfugueindminor》上,一滴泪落下。
“对不起。”
这一滴眼泪又像是一颗种子,埋在了音乐里,埋在了线谱间,也埋在了秦键内心的最深处。
……
此时,秦键两世的记忆再次融合。
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