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摇的手里端着茶杯。
泡得是南岭的正阳茶,这茶色泽纯黄,香气比人间天下任何茶都特殊,一泡时寡淡无味,用巨阙子的话就是淡出个鸟来,比白水还不如,二泡时开始有缕子清香,茶水微黄,但仍不可喝,三泡时香气清冽,茶水黄澈透明,平素舍不得喝一次正阳茶的人多半都是在第三泡时开饮。
但真正会喝会品的人,都得等到第四泡时,茶香胜酒,一杯醉人,下肚半晌,余韵仍在,这才是正阳茶位居人间诸茶之巅的原因所在。
看李扶摇手里那杯黄澄澄的茶,和香灌满屋的茶气,这茶估计已是第四或是第五泡了。
李扶摇殷勤地给苏启倒上一杯,推到桌角。
“正阳早茶,一两十万银。”
苏启啪得将青炙剑按在桌上,气势汹汹,连那杯盏都晃了两下,荡出几许茶水,落在桌上,看得李扶摇心疼不已。
苏启一巴掌拍掉鉴蝉横在一边的腿,端起李扶摇的那杯茶,一口喝干,又斜着眼看向李扶摇,“怎么,天机阁行走这是特意来上门赔罪的?”
“这话怎么说的,”李扶摇乖巧地给苏启续杯,又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可是在广寒宫里闯出的生死交情,哪有赔不赔罪?主要是想着你来了这溪州许久,天机阁分阁又在此地,我也算半个地主,却还未给你接过风,今早恰好得了这半斤正阳早茶,这不立马就给你送来了。”
“还第一次听说接风用茶的。”
苏启端起茶杯,这次却是小口抿着,细细品味。
“莲花坞没拿得出手的好酒嘛,”李扶摇耸耸肩,“等哪天你去了中州,再请你喝上好的浮屠酒。”
苏启瞥他一眼,“我怕是还没到中州就被你坑死了。”
李扶摇哈哈大笑,见苏启脸色不善,一旁的赵日月更是气鼓鼓地瞪着他,只好收了笑意,老老实实地开口解释道,“你们是没见过魏浓妆那女人的霸道,别说是我,就连我师父来了,这女人也敢上去就喷,我把她妹妹弄丢了,哪还敢随意去触她的眉头?”
他又苦笑一声,神色悲婉,“势大压人呐,只好躲个几天,避避风头,就这样下次见了她,少不得还要吃一番苦头,若是倒霉见到魏无敌那个莽夫,怕是还要挨上一顿揍。”
苏启有点惊奇,“这魏家虽然近些年势大,位列中州修仙家族第一,但怎么也比不上坐镇中州万年的天机阁吧?你可是当代行走,又怎么怕了魏家人?”
李扶摇正在烧一壶新水,闻言摇了摇头,“不是怕,是没办法。”
他叹了一口气,“我天机阁上代的阁主欠了魏家一个天大的人情,连带着我们这些徒子徒孙见了魏家也仍有些心虚,这些年魏家崛起,我天机阁也在背后出过力,但魏家的那位老祖宗至今看我们天机阁都极其不顺眼,”
“当年魏轻墨入阁,那位老祖宗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但耐不住族中人的劝说,再加上那丫头看上了我天机阁的百万卷藏书,也主动说要入阁,那老祖宗没办法,这才将这心头肉送到了我天机阁来。”
“这次魏轻墨虽是得了机缘,但总归人是让我弄丢了,过上一月,又是那老祖宗的大寿,最心爱的曾孙女不能来,可想这老祖宗有多恼怒?魏浓妆那狐妖似的女人早就看我不爽,趁此机会,打着为妹妹和老祖宗出气的名头,光明正大,非把我挂在莲花坞那码头上风干个四五天不可。”
赵日月噗嗤笑了出来,阿七眯缝着眼在她怀中瞌睡,“最好是倒挂着风干,让你再敢坑我小师叔。”
“怎么能说坑呢?”李扶摇大气凛然,“我这是给你小师叔和未来魏家的当家一个相识的机会!”
“魏浓妆是魏家下一任家主?”苏启愣了一下,极为吃惊。
就连在一旁闷头喝酒的鉴蝉都正襟危坐,眉头大皱,“魏无敌呢?”
“魏无敌那就是一个疯子,论修行打架,掐着手指数遍人间,也没几个比他厉害的,但若论起治家谋略,十个魏无敌也抵不上一个魏浓妆,”李扶摇想了想,又觉得不太恰当,“应该是一百个,不对,一千个可能还差不多。”
李扶摇仔细琢磨了一下魏浓妆和魏无敌的差距,又见苏启的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他笑道,“怎么,不信?”
“倒也不是不信,只是有点惊奇,刚才见面,看魏浓妆确实很有意思,但真没看出她是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了。”
“决胜千里?那也可小瞧了她,我只与你说两件事,”李扶摇比比手指,“这第一件,是我们这魏大妖女十四岁时所做。”
“那时魏家虽隐隐已有中州第一修仙家族的气势,但那都是魏家几个长辈打出来的,论底蕴、财力,人脉,魏家还是差上几分,奈何魏家虽出了几个修行天才,但论勾心斗角,除了魏家那位老祖宗,没一个行事的。”
李扶摇轻哼了一声,显然对那位老祖宗不太感冒,“魏浓妆十四岁出阁,不显山不漏水,嫁进了中州最有钱的潮州孙氏,但你猜猜接下里发生了什么?”
“潮州孙氏?”鉴蝉一惊,放下手中的酒葫芦,“莫非是那个曾号称富甲天下的孙家?”
“对。”李扶摇点头。
“潮州孙氏......似乎已经没落了,”苏启皱眉,“我还真不清楚魏家曾与孙家联姻,难不成,这没落和魏浓妆有关?”
“此事在中州是个不大不小的禁忌,”李扶摇低头泡茶,声音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