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难消,沐休已至。
由于八月十五月圆人团圆,因此顾鸣生派人去秦州书院将顾锦和与顾锦岐接回来在家中小住几日。
这一日灼热的太阳光芒倾泻而下,院子里的垂柳低垂着脑袋不见半点生机,庭院里的盆栽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至于那只贪吃的蓝眼小白猫已经不知道去哪里厮混。
顾锦姝百无聊赖地躺在凉椅上纳凉,除去旁边围着的冰鉴还有小丫鬟一个劲给她打着蒲扇,还有一个双髻女婢绘声绘色地给她絮叨着近来秦州城内有趣的琐事,一时间院子里当也增添了几许活色。
“你这丫头倒是一个有趣的。”
听到有趣处,顾锦姝伸出自己白嫩的手指点一点小丫鬟的小琼鼻,指尖留下的温热令那小丫头时不时闹一个大红脸,只是那讲故事的劲头却更足了。
顾锦和顶着热意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奢靡的一幕,眉头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怎么觉得他这长姐比他更有银子呢?他垂眉低敛望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装扮,浑身金光闪闪就差往自己额头上点缀一些金色,怎么瞧着都是财大气粗的主。
刚才那一闪而逝的想法显然是一种错觉。
想到这里他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操着龙骧虎步的走姿靠近了顾锦姝,声音有些不着调:“热死小爷了,这鬼天气。”
瞧着自家小爷像是饿死鬼投胎一般,坐下便选中了自己好不容易淘来的冰镇荔枝,顾锦姝不由得眯了眯黛眉。
“今日怎么没有练武?”
也不知道沈青辞那货使了什么妖术,居然让顾锦和这眼中只有黄白之物的人痴迷于武艺,甚至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饱受摧残,这着实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沈先生有事外出并未布置课业,我这不是劳逸结合嘛!”
他像是市井当中不着调的小痞子,圆溜溜的杏眸里滴溜溜打转,一边往嘴里面扔荔枝一边盯着顾锦姝,不知道在算计什么。
顾锦姝听闻沈青辞外出,好看的眉角稍稍一蹙,少许之后才舒缓了一些试探性地询问了一句:“他对你素来颇为严苛,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宠妃在上:王爷,别乱来!
瞧着他言辞间左一句沈先生右一句沈先生,顾锦姝觉得她心中更犯堵的厉害,可还不能表现出来。
她深知顾锦和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倔强性子,当也不准备在他身上浪费言语,反而将主意打向了沈青辞。他如今不过是一即将入土的老头子罢了,居然还贼心不死妄想插足自己的人生,既然如此那就休怪她心狠手辣了。
傍晚时分,顾锦姝派遣身边得力的丫鬟出府去采买一些药物,而她自己则登上了马车,朝着刺史府的方向驶去。
秦州刺史周夏乃大周朝皇室子弟,若是按照辈分谈论可以称得上是如今帝王的族弟,虽不亲近却也没有出了五服。他担任秦州刺史已经十多年,用人不拘一格,手下聚集了一批忠勇之士。
在周皇室京都已失,陪都骚乱之际,周夏可以称得上周皇室少数握有实权的人物。故而,不管是陪都的九重天子,还是秦州的达官贵人,对他都颇为看重。
今晚周府虽然不敢说门庭若市,可这来往行人却也络绎不绝。
刺史府内院,芳华竞艳,水榭玲珑。
顾锦姝走在一众贵女当中并不显眼,这不仅仅是因为她年纪尚小身量还没有张开,更因为她出门的时候往自己脸上涂了不少胭脂水粉,原本粉嫩嫩的精致容颜瞬间多了几分艳俗之感。
而那领头的女子却生得眉清目秀称得上清秀佳人,特别是她言谈举止间隐藏着几分上位者的架势,又凸显着逼人的英气。
这在一众贵女当中指点江山的女子,赫然便是周夏的独女——周紫黛,大周朝的紫黛郡主。
看到如今神采风扬的女人,她无法将其与那白发苍苍,双脸生脓的掖庭丑婆婆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说沈青辞那人就是一个魔鬼,一个无情至极的刽子手。
对自己不曾留情,对周紫黛更是如此。
想到她最终的下场又想到自己脸上曾经伴随了五十余年的伤痕,顾锦姝的玉手不着痕迹地抚上了左脸颊。
上一世她的左脸之所以被周紫黛毁掉,不单单是因为沈青辞,更多的则是因为她这张脸太过出挑,这是一只将嫉妒深埋在骨子里面的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