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俩人一马来到了进出龙场的咽喉要道——两块高耸对立的巨岩,中间夹着一条仅供一人进出的小道。
两块岩石上悬放着密密麻麻的棺材,看得人毛骨悚然。
唐缨皱眉道:“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让人感觉阴森恐怖呢?”
“这里就是龙场了,那些棺材里躺的都是当年战死的僰人战士。”陆千尘有点黯然地答道。
“王明仁就在这里教化荒人?”唐缨肃然起敬道:“要是他能将荒人教化,恐怕就是当世第二圣人了!”
陆千尘没有说话,牵着小黑马领着唐缨默默地走进了龙场。
洪都还在下雪,但这里天气却很温暖。
走过咽喉小道,眼前豁然开朗。溪水清清,两旁的田地里种满了菜苗,碧油油的一片,三五成群的僰人妇女正在田地里劳作着,并且时不时地唱着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歌谣。
稍远处的竹楼修葺一新,家家户户门前挂满了金灿灿的玉米。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世外桃源!”唐缨惊呼道:“世人传说龙场乃是蛮荒之地,僰人茹毛饮血,可我们看到的却是一方净土啊!”
来到龙场广场,感受着祥和气息,想起当初的尸横遍野的惨景,陆千尘内心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动,以致于眼眶湿润,声音发颤,喃喃自语道:“大树啊大树……你终于撑起了一片晴朗的天空……”
几名孩子围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找先生的吗?”一位黝黑的僰人小女孩扑闪着大眼睛怯怯问道。
让唐缨和陆千尘都很吃惊的是,这个小女孩开口说出了流利的平京话。
“先生在哪呢?”陆千尘点点头问道。
“跟我来,我领你们去找他!”小女孩又以纯正的平京话说道。
跟着小女孩,转过一道山梁来到一块山坳中,就见几十个僰人在山坳里垦荒,有的在挖沟渠,有的在抬石料,有的在平整土地,忙得热火朝天,却忙而不乱,井然有序。
小女孩在一个戴着斗笠挥舞着铁锹的人身边停了下来,叫了声:“先生,有人找您!”
那人转过身,擦了擦脸,看着陆千尘忽然愣住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取下斗笠,裂嘴笑了笑道:“你怎么来了?”
幸好那人一笑没有露出獠牙,否则唐缨一定认为他是个正宗的僰人。腹黑弟弟太嚣张
“我从屠将军那里要回来的战俘。”王明仁微笑道。
感觉到王明仁体内也有微弱的灵力波动,陆千尘问道:“那你什么时候修行呢?”
其实龙场内的灵气很稀薄,并不适合修行,以王明仁的资质,窝在这里实在是太可惜。
“践行就是一场修行,”王明仁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是个实实在在的修行者,但我修行的因与你修行的因不同,所以结的果也不相同,你看到我的果了吗?”
陆千尘点头道:“你的果确实伟大!”
王明仁没有继续与陆千尘谈论修行,看向唐缨,于是唐缨开口将自己的遭遇简述了一遍。
说完,唐缨起身再次躬身一拜道:“还请先生收留我,我愿跟随先生学习、践行!”
唐缨忽然改口称王明仁为先生,大大出乎陆千尘与王明仁的意料,王明仁急忙摆手道:“‘先生’二字不敢当,我们还是以师兄弟相称为好,我欢迎你来到龙场。”
陆千尘道:“我已入修行界并即将赴耳囿,所以宁王造反的事还请你处理。”
“诸家的事我们可以不问,但事涉百姓苦难,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理。”王明仁淡然道:“但凡俗事务,你这个修行天才还是不要涉足过深的好。”
陆千尘摇头道:“宁王阴险毒辣,品德与当今皇上相差甚远,所以为天下百姓作想,我们也应该站在当今皇上一边。如果我能从耳囿出来,一定回来辅佐你!”
这时候,叫田田的僰人小女孩拎来了一盒食屉进来了,怯怯道:“姆妈知道先生来了客人,让我送来一些饭菜。”
接过食屉,王明仁抚了抚田田的头道:“告诉你姆妈,先生会给你家多做几天工,抵饭菜费。”
田田摇头道:“姆妈说了,先生是我们的大恩人,我们供养先生是应该的。”
说完便高兴地一蹦一跳地跑出了茅屋。
…………
第二天一早,王明仁与唐缨将陆千尘送出龙场。
在岩石前,陆千尘凝望了密密麻麻的悬棺片刻后,对王明仁道:“撑起一片天空,很辛苦吧?”
王明仁嘿嘿一笑道:“有些苦涩必须亲尝,我们才能成长;有些骄傲必须被打翻,我们才能成熟。将苦难当作营养,才是男儿本色。所以我们心中不应有苦,只应有希望,是不是?”
陆千尘点点头,骑上‘滚蛋’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