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之际,一支由百余人组成的队伍进入万罪元窟地界,当先一人年逾古稀,正是来自迟暮村的胡翁。
以通相大师为首的武林人士亦步亦趋,按照胡翁的指点前后呼引,径直去往万罪元窟的腹地。
胡翁手里托着一只形制古旧的罗盘,上面除去两仪四相八卦,还密布奇形怪状的符号,非但外行难以索解,连岳啸川和凤明瑶这等通晓阵术之人,都没法洞悉其中玄机,唯有高山仰止,听凭胡翁指引。
胡翁虽然老迈年高,胸中却有真才实学,众人跟他走了半晌时光,并未出现一点险情。
只是此番深入虎穴,众人岂敢掉以轻心,尤其岳啸川等高手一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防备净宇教突然出现发难。
所幸一路行来风平浪静,众人紧绷的情绪逐渐放松,再加上满目黄土难免有些乏味,不少人已经精神倦怠。
约摸到了午正时分,胡翁示意众人歇息片刻,拿出干粮饮水果腹,以免太过困钝而发生意外。
通相大师等各派首脑聚在一处,只见胡翁指点着道:“若是途中不出意外,再用一个时辰便能抵达坤坽坟,但你们要救的人在不在那里,老朽便不得而知了。”
通相大师微颔首道:“多谢施主带路,倘若到时短兵相接,我等必定不遗余力护你周全。”
胡翁摆摆手道:“大可不必如此,老朽早已行将就木,这条性命丢了便丢了,你们切莫为老朽的安危分神。”
通相大师合十为礼道:“施主菩萨心肠,贫僧十分钦佩,但我等行事自有规矩,理应优先考虑你的安全。”
胡翁欲言又止,终是呵呵一笑道:“那老朽真是受宠若惊了,到时尽可能不给你们添麻烦。”
通相大师低宣一声佛号,随后又听凤明瑶道:“前辈以罗盘测算通路,莫非此地除去地窟陷阱,另外还布有奇门阵法?”
胡翁咳声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这里的地窟原本杂乱无章,但前朝皇家埋葬坤坽公主之时,请数术高人重新勘定方位,依托天然地形,融合风水八卦,将万罪元窟改造成了一座奇门大阵。”
凤明瑶有所了悟,缓缓点头道:“一般阵法都在地上,万罪元窟之阵却在地下,应对起来的确十分棘手。若非前辈深通易理,我们见识浅薄,着实一筹莫展。”
胡翁抚须微笑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老朽也不过是家学渊源罢了。此地阵法源自前朝胡人,与中土所传大有不同,老朽夫妻二人见猎心喜,日复一日勘测十年之久,才终于吃透阵法关窍。”
凤明瑶暗暗佩服,旁边端木璟则感慨的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前辈老而弥坚,实在令我等晚辈汗颜。”
胡翁打个哈哈道:“过奖过奖,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同样足见坚韧毅力。”
董煕爵心中一动,满怀诚恳的道:“等这次功德圆满,我便将胡翁接回嵩山,为你养老送终,胡翁意下如何?”
胡翁悠悠的道:“多谢董小哥的好意,但我已经习惯待在迟暮村,便不叨扰嵩山派了。”
董煕爵只好作罢,此时只听凤明瑶轻轻一叹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前辈夫妻二人隐居迟暮村数十年,许多东西的确难以割舍,总之顺其自然便最好了。”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只有岳啸川心中颇觉郁郁——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但凤明瑶一心“顺其自然”,将近三年时光就此蹉跎,到何时才能修成正果?
且不说岳啸川这厢如何怨叹,相隔不远的崆峒派弟子聚集之处,彭观云和鱼妙荷正席地而坐,默默啃着干硬的烙馍。
彭观云瞥见端木璟并未留意这边,径自袖中摸出一只朱漆葫芦,悄悄递给鱼妙荷道:“师妹喝我的水吧,千万别跟我客气。”
鱼妙荷见彭观云连使眼色,立刻明白过来,同样偷眼看了看端木璟,这才伸手接过那只葫芦,就唇轻轻抿了一口,只觉清甜之中带着微辣,原来是上好的米酒。
彭观云见鱼妙荷面露欣喜之色,自己也十分受用,当下轻咳一声道:“怎么样师妹,我没骗你吧?”
鱼妙荷点了点头,又饮下几口美酒,回味之余由衷的道:“嗯,的确好喝得很,师兄真是有心了。”
她说话同时用嫩红的舌尖舔了舔樱唇,似乎舍不得浪费一滴美酒,彭观云觑得分明,心跳险些漏了一拍,愣了愣才讪讪的道:“师妹太客气了,咱们早定鸳盟,我照顾你理所当然。”
鱼妙荷唔了一声,脸上难掩局促之色,彭观云心中愈发忐忑,小心翼翼的道:“师妹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催你,但如今魔教覆灭在即,这桩师父指定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鱼妙荷垂下螓首,讷讷的道:“师兄别多心,我没生你的气,只是爹爹的佩剑还落在别人手里,九泉之下不能瞑目。这件事情解决不了,我始终没法心安理得,更别提谈婚论嫁了。”
彭观云为之一滞,摇头苦笑道:“咱们的能为差凤明瑶太多,想强行索回‘真极’宝剑,实在难如登天。但若是向她和盘托出,又会损及鱼师伯的声誉,唉……真是让人进退两难。”
鱼妙荷低声附和道:“是啊,爹当初比武输给成效锟,只好将‘真极’宝剑交给他保管,之后又几次挑战,却都铩羽而归,直到临死前还一直耿耿于怀,我身为爹的亲生女儿,一定要帮他达成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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