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柸是信她的,纵使她再耍小聪明,他都信她不会在这件事上动手脚,然而……
“你应当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他平日清冷的声线已阴沉得如从喉间挤出,稍带沙哑,“竺衣!你方才的动作,击溃了我对你的信任。”
豆大的眼泪滚落眼眶,竺衣问他:“是吗?”她挣扎了下,左柸不放,竺衣抬起捏着蛊虫的那只手,举到他面前,蓦地用力,蛊虫暴毙,暗黑的血顺着指尖蜿蜒而下,左柸凤眸迸发出骇人的冷冽。
竺衣被他的眼神震慑,恍惚开口:“你知道我与钰王说过什么,所以你压根不信我。”
“左某,真的想不到你做了错事,却先委屈了起来。”
竺衣眼泪止不住,她道:“我是抽了蛊线,这只蛊是死了,是我手误,我重新育一只还不行吗?!”她声音奇大,外面候着的人听了面面相觑。屋里一旁站着的小丫鬟见此,向前去呈上手帕,竺衣将那死蛊抹在手帕上,动作粗鲁。
“如果我今日植了这蛊,钰王不可能放过我!”她声音很大,甚至颤抖不已:“你想与她厮守,可不可以顾虑一点我的感受?!亭屿你的心当真是石头做的吗?”
她问得嘶声竭力,在左柸眼里像极了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攥着她的手因为胸腔间的怒火不自觉向上提了提,他离得近了些,俯视着她,从未有过的严肃和认真:“左某要说多少遍,对你毫无男女之情!我又何须顾虑你的感受?”
忍忍,竺衣告诉自己。她大口喘息:“你不用一遍遍提醒我,这种感觉你不知道有多难受,你体会不到,便不要觉得不痛。”
床上的宋西原慢慢睁了眼:“既然蛊已毁,便罢了,何须如此动气。”她起身看了眼那执帕的丫鬟,对文希道:“你们都退下吧。这形式,已无需你们打下手。”
文希立即领命带人出去。
出去时,文希趁机向竺衣使了眼色。而竺衣与左柸两人尚在僵持,任谁都感觉得到怒意滔天。
那丫鬟已走远,竺衣泄下气来,方才的勇气用尽般,她平复了语气:“yù_wàng的人走了。”她道。
左柸语气跟着冷静下来:“这有什么干系?”
竺衣心中胀痛,只觉难言的酸楚,泪水静静淌落:“亭屿,我从一开始便想着如你所愿,为宋姐姐植蛊。可信任是相互的,你偏偏这样试探我,我还能怎么做?难道真要把假蛊植进去?你不心疼她么?”
“你扯什么假蛊?”左柸冷笑,语气中已经有了丝厌恶。
“如果你给我的是血心蛊,我一定植进去,事后再编了谎言当着钰王耳目的面告诉你没有成功,如此你再发火我也认了。可是呢,你用只假蛊替代,我只有当面搞砸。”竺衣失笑,笑得惨淡:“这只蛊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弄来的,它长得几乎与血心蛊无异。可我是个育蛊人,难道自己育的蛊我还分辨不出来吗?我开罐看那一眼就发现了。”
她说的轻巧,左柸慢慢放下她的手腕:“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信你在先,给你假蛊?”
点了点头,竺衣眼泪还在流:“难道是我徒手变真为假?”
看她哭得无声,左柸竟不知如何回她,更不知“假蛊”一说是什么意思。血心蛊由他亲自照看,他分明没有动过。
“柸,是我……”竺衣身后的宋西原拢衣,“是我前些日子拖白萫姑娘养了只假蛊出来。”她声音如清流,缓缓自檀口溢出,却字字掀起波澜,“是我尚未清楚自己的心意,却又不想让你失望,才如此做。”
竺衣抽出了自己的晧腕,不由得去看宋西原。她着实不能理解宋西原的意图,左柸那样在意她……
“对不起,如果不是竺姑娘发现了,或许就不会让你们互相猜忌,从而误会对方。”宋西原走到一旁。
左柸长睫压着万般情绪,最后于喉间只道出一句:“若她没发现,这假蛊植进去对你可有害?”
竺衣委屈得嘴角微微抽搐,纵然宋西原这样欺骗他,他还是最担心她的身体。
宋西原摇摇头:“无碍,这是白萫姑娘临时养的,并无毒害。”她看着左柸,又看看竺衣,愧疚地道:“对不住,害你们起了争执。我知道他的人在,方才没有先说出这回事,如此令他以为血心蛊死了,我们,各自太平些……”
左柸没有看她,还保持着面对竺衣的姿势,半响,阖了凤眸又睁开,他道:“还是我逼迫了你,是我不该如此心急。”他气息微拂在竺衣面颊,清隽气息时轻时重。
原来真正在意的人有悖于自己,都可以不被追究。竺衣听着两人对话,一抹眼泪,轻笑:“宋姐姐,你命真好。”说完这话,也不看左柸,她绕过身前的男人跑了出去。
门口的路麦见她出来,就要拦住她质问破坏主子大事,竺衣大吼一声“滚开”推了他跑开了。
人前站着的宋冬晨知道自己的姐姐没有成功植蛊,悄悄弯起了嘴角。
房中左柸回转了身,问宋西原:“真正的血心蛊呢?”
“在你房中,白萫姑娘的药罐里。”宋西原走上前,“我知道你现在生气,可是……”她没说下去,因为她为自己飘忽不定的心思羞愧。
“没事,”左柸安慰她,声音渐渐恢复,咽下喉间的苦涩:“这件事先告一段落,我们回去。”
“竺姑娘她受了委屈。”
左柸脑中不期然浮现竺衣流泪的画面,轻蹙了眉,道:“我会向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