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华侯封顼回府三日,期间尽管竭力抽取时间陪伴妻子孩子,结果仍是将大半时光花费在处置公务上。
军中事务和铁矿开挖调运两方面催紧,封顼不得不动身返回。
夫妻二人侯府府门前话别,神华侯府府邸之前御口亲允“神鲤池”三字的空旷广场,铺设一块块扇形龙鳞地砖,色如黄金,当中夹杂有火红细纹。
整片神鲤池沐浴在晨曦之中,耀眼鳞光熠熠生辉,华彩夺目,奢侈程度堪比京城皇宫朝圣必经的白玉阶。
楚小亭将身前高过自己一头的丈夫衣裳整了又整,掸了又掸,容不得半点歪斜或是灰尘,“军帐无瓦遮顶,近来转寒,入寝不可褪去中衣。早晚露瘴重,帐外切记遮蔽口鼻戴棉帽。你脾胃虚寒,秋季正当调理,按时饮食补胃汤,切勿服用军医开配的急效药丸。府中婢女婆子你不便带入军中,我着朱金、徐中二人随你入营,以共使唤。徐中多次入营,军中忌讳都懂,我让他看紧朱金一些,你毋须在这等小事上分神。”
封顼听到随他入营的二人少了老烟头宋廉殊,却多了个女子男相的朱金,不禁微微皱眉。这个朱金英气盖过妩媚之姿,身材高挑修长如男子,面貌并不丑陋,相反稍作妆点是个十分耐看的美人。
性情大度,毫无寻常女子的娇柔做作,最重要的是,楚小亭曾提议让她成为封顼的侧房妾侍。封顼心存疑窦,莫非是妻子有意试探?
“军营重地不宜女眷进入,就算我身为侯爷,也不可轻易破例。小亭你这个安排有失妥当,还是依旧让老烟头随行罢!”
二人明明身份尊贵,却以寻常人家的你我相称,可见夫妻情谊深切。
楚小亭掩嘴而笑,封顼稍微歪斜脑袋,浓浓目光盯着妻子白皙微福的脸庞,以示不解。楚小亭神秘兮兮地凑到封顼耳边,交头低语道:“朱金其实是男儿身,他祖父一代有外族血统,面貌天生阴柔。他自带英气,反而容易让人混淆。”
“你呀你......”封顼哑然失笑,伸出手指点了点楚小亭精致小鼻。对妻子的屡次试探,不怒反喜。
西域名马冥月侯在一旁,封顼走下阶级翻身上马,双腿踩住马镫,手持缰绳,身上气质登时一变。
看得楚小亭痴迷良久,最后挥手告别,望着一队人马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长街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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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雪城内商贸发达,除了盐铁交易受到严格管控之外,其余商品皆有各自或明或暗的门路。
只要你有意愿,便是一个大活人,也能买下,当然价格可就非是一头牛羊那样的贱物能比的咯。
金雪城经历了扩建,如今分为内外两层,外层是寻常家底的商贾百姓,而内层才是真正的金雪之城,富贵权柄之人聚集之处。
只不过白天内外城门大开,除了最外层的诸多城门设防之外,内城与外城间隔处极为宽松,城中百姓也能自由穿梭两座城府。
外城民房布局较为松散,派驻军旅驻扎其中也不会打扰民生。
内城则不同,寸土寸金不单止,大户人家或官宦之府都不会允许粗鄙军伍在自家府邸附近驻扎,是故动荡时期所有维安持稳的人马都需从外城调度。
内城之大,足有八十余座间坊,每一坊皆以高墙隔断,坊内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巡逻兵马只限于外街大道,寻常不得擅自入坊。
而游走各坊,负责缉捕贼寇兼具搜罗风讯之职,则是为数众多却零星分散,不易引发骚动扰乱民生的捕役和快手。
年纪不大却微微驼背的薛四样就是一名快手,身份比具有正职的捕役低一等,薪奉自然也少得可怜,平日开销就靠一些相熟挂钩的店铺捐贡。
薛四样租住在外城,那里地段价格实惠,他租住之所正好在一处二十伍的百人军队旁,每日辰时未至,便遭嘹亮的操练号角惊醒,之后则是整整一个时辰不停歇的整齐跺步与暴喝声。
所以薛四样每日都能准时到衙署签到,衙署里那位签到的老笔官对这么一个“上进勤奋”的年轻人很是看好。
领了铁尺和牛皮绳,一左一右系挂腰间!快手与捕役不同,没有铁牌和正式牒簿,唯一能彰显身份的,便是那柄不短不长的铁制扁尺。
寻常百姓不得挟带私藏长度过尺的大件铁器,像薛四样这般腰挂铁器大摇大摆走上大道,却没有穿着盔甲、官服、锦衣的,多半只能是衙门中人了。
薛四样正欲前往管辖之处的金菊坊,这一路行去,不少店面朝向街道的店铺伙计同他问好,熟络一些的叫他薛捕哥儿,略生分的则称呼一声捕爷,这待遇正是薛四样走得慢慢悠悠的主要原因。
正陶醉在良好的自我感觉当中,耳边忽闻马蹄声响,薛四样下意识从道路中央的马道边缘退下。
抬首打量,迎着朝阳望见一队人马,马蹄声不疾不徐,跺地有力,马匹跑动时马背仍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平稳,一见便是训练有素的良驹。
为首是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肤色微黑,神情威严毫无脂粉气息。薛四样这等卑微下等的捕役,不可能认出神华侯这等帝王之下的大人物,其实这一队人他就没有一个猜出身份。不过那二三十骑披挂黑甲的骑军临近时,身上冷冰冰的气息激得薛四样大白天打了个冷战。
马队最后头吊着单独一骑,马是黄花大马,马侧绑着一杆长条事物,一名中年男子端坐马背,身躯如山。薛四样看着他着短袖的粗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