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老者一口气杀掉三十余人,地面零零碎碎铺了一层残肢断骸,仅有的缝隙也被触目惊心的猩红血液填满。
二十骑黑甲亲卫显然并非头一遭见识这等场景,没有丝毫厌恶与恐惧的心思。世间最令人厌恶与恐惧的,从来不是杀人的手段,而是人本身!
老者返回黄花大马马背,周身衣裳一丁点儿血迹也未曾沾染,但是倘若近身三尺,则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极重的血腥恶臭。
侯府中夫人临盆在即,封顼今日对鲜血格外的忌讳,座下冥月远远绕过淌成小河的血池。
......
一里之外,两个人在一株冠大根浮的阴凉榕树下歇脚。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身着一袭干净而整洁的青衫,眉宇端正,相貌堂堂。只是两鬓微霜,少不了经历世间的沧桑更替,人生的冷暖跌宕。身旁则是一个五六岁的女童,长得明眸皓齿,一张小脸蛋红扑扑水嫩嫩的,眼神清澈,天真烂漫,很是惹人怜爱。
此刻小女孩拽着中年汉子的袖口,要听曲子。中年汉子不忍违拗,拔出身旁一口吹毛立断的宝剑,手指轻弹剑身,唱了两首曲意高深幽古的曲子。
小女童听后不喜,板着红扑扑粉嫩嫩的小脸蛋,气呼呼地坐到另一旁,不愿搭理他。
中年男子暗自好笑,却义正言辞道:“是谁让我们家红.颊儿不高兴?胆子忒大,该捆起来打五十大板,不,一百大板!”
昵称红.颊儿的小女孩跳了起来,指着中年男子的鼻子,虽是气愤神色,模样却煞是可爱,用稚嫩轻灵的声音愤愤道:“是你,就是你!是重树叔叔欺负红.颊儿!”
中年男子一时间手脚乱舞,做出大惊小怪的滑稽表情,诚惶诚恐道:“红.颊儿要听曲,重树叔叔绞尽脑汁也要想出两首来唱与红.颊儿听。重树叔叔这么乖,怎么还会惹红.颊儿不高兴呢?”
红.颊儿用稚嫩的生气表情和清幼的嗓音冷哼一声,模样更增可爱天真,斥责道:“重树叔叔不乖!重树叔叔唱的都是什么离愁别绪、亡国旧土、神州陆沉,红.颊儿都听不懂!听不懂就是不好听,不好听红.颊儿就不高兴,红.颊儿不高兴就是重树叔叔不乖!”
中年男子神色一黯,淡淡望天,暗叹道:“商女不知亡国恨。哎,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感叹之余,大手抚摸着红.颊儿的小脑袋,示弱道:“确实是重树叔叔的不是!”
于是中年男子起身摘下一片榕树叶子,卷成叶笛,吹奏起一曲在白羽国都人尽皆识的无词小调。
昵称红.颊儿的小女孩蹲在一旁,终于称心如意,安安静静地双手托腮,小脸上神情很是认真。
旧曲犹在耳,旧国已无存!
......
本名飞襄城的帝国腹地,随着商贾贸易日益昌盛,以及成为神华侯的世袭封侯拥地这两件事,得到皇帝陛下御笔赐名,如今已改为金雪城。是金风帝国之内第四座拥有“金”字招牌的重要城池。
十数丈高的城墙巍峨雄奇,城内光是本地商贾就有五万之众,外地不远千里前来贩卖采购货物的货郎商队更是多不胜数。所以尽管金雪城拥有大小十二个城门,这还不算上东西南北四处瓮城的诸多小门,依旧还是车马如流,人潮拥挤。冷峻将军俏小姐
女童红.颊儿一挥袖,潇洒十足,老气横秋道:“去罢!”
中年男子笑了笑,拾起斜倚在树干上的佩剑,缓缓直起身子,不疾不徐的转身!
除了封顼亲手调教的雪域名驹冥月和灰袍老者的黄花不动声色之外,身后二十骑马匹几乎同时有些莫名的躁动,愈是前进愈是马蹄沉重,响鼻声也越来越大。这些甲等良驹平常上见到虎豹大象都不至于露怯,今日怎么如此异常?
当中年男子拾步而迈,走到道路中正的时候,其中一名黑甲亲卫座下马匹突然四肢一软,瘫倒在路上,口中吐出水沫,竟是屎尿俱下,显然快不活了。那名黑甲亲卫抽出腰间燕隆刀,忍痛低声喊了一句“兄弟好走!”,将刀尖穿透马匹身躯,刺破了心脏。
骑军对坐骑照顾得无微不至,视作同生共死的兄弟,此番痛失爱马,如何能不伤心。只是黑甲亲卫收敛极快,手刃坐骑之后,面无表情的归队。
灰袍老者加紧吸收体内那些方才以阴邪秘法汲入经脉的精血内力,对于功法运行催之过急会带来的种种病根隐患,全然顾不得了。此刻装点出满脸的风轻云淡,倨傲问道:“你就是白羽剑仙何重树?”
中年男子貌似对老者用以拖延的小把戏全然不知,作揖恭谨道:“白羽亡国旧臣何重树,拜见柳前辈!”
“千年传承的白羽古国根底,却被妇寺外戚挥霍一空,导致九江诸侯纷纷揭竿称王,吴姓皇族男子在数次大战中尽遭屠戮,皇族血脉几近断绝。兵部侍郎何重树在玉雀皇宫被攻破之后,没有遵从瑾尚帝遗旨,辅佐皇族旁支天凝江侯爷吴启殊登基称帝,平定外族祸乱。反而窃取了玉雀皇宫内的传国玉玺与白羽神书,销声匿迹整整三年!”
灰袍老者言语甫罢,正好吞噬掉了奇经中的最后一丝精血,心满意足地砸吧砸吧嘴唇,如同饮了一碗珍藏十八年的醇酒。
何重树气息始终悠长绵延,没有丝毫羞愤气恼的神色,儒雅温良,颇有儒将风度。平静道:“吴启殊绝非正统,登基称帝名不符实!况且先帝根本没有册立吴启殊为帝的遗旨诏书,只不过是此子的自欺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