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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何不想尽快怀上皇嗣呢?

可陛下每个月就初一十五来两次,摆明是应付了事,来了还不一定叫水,这叫她怎么怀呢?

坤栩宫中的主仆如何私语,止薇自然是半点不知的。

御苑中为自己辩解时展露的锋芒,她不是不怕,但她若不为自己说话,又有谁会替她着想?

只怕,李管事、皇后都想要找个替罪羊,而自己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好在暂时平安过关,被吓出的一身冷汗才干不久,她手心又湿漉漉的了。

止薇跪在冷硬的地砖上,垂眼看着那上头的祥云图案发呆。

旁边有宫人来来去去,经过她时多半都要投来个异样的眼神,或同情、或冷漠、或好奇、或嘲讽……

半个时辰前,来人板着脸道出“慈宁宫”三个字时,她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刚被带进慈宁宫,那中年女官进去内殿回禀了一句,半盏茶时间都没到,直接出来让她跪下。

女官薄薄的嘴唇吐出一句:“奉太后娘娘口谕,如你这般疏忽职守、为害陛下的刁奴,本可以直接杖毙。太后娘娘仁慈、陛下宽和,才免了你的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最后,止薇就落了个在慈宁宫里罚跪的结果。

女官没说她要跪多久,但止薇猜想,多半跪到天黑就算完了,毕竟太后可没“仁慈”到让她跪上半个白天就把她那提铃的差事销了的地步。

如今还是二月初,乍暖还寒的季节,即便是正午,阳光也并不强烈刺眼。

比起刚进宫时在掖庭宫那会儿,已经好很多了。

止薇跪在那跟个雕塑似的,思绪不禁飘到了七八年前。

那会儿是比今天更毒辣的炎炎烈日,她规矩没学好,被掌事姑姑罚顶盆,也是这样跪在院子中央。

那时的她还小,连十岁的整生辰都没过,在同一批进来的宫女里是最瘦小的一个,还面黄肌瘦的,不讨姑姑喜爱,也不怎么受同龄人欢迎。

其他小宫女都不爱搭理她,她受了罚也没人可怜,唯有一个本名大妞、后被姑姑改了名叫做秋月的小姑娘那天晚上给她递了块热帕子敷膝盖。

神思恍惚间,她仿佛又见着那个脸圆圆的秋月朝着她笑,一边脸蛋有酒窝,另一边没有,还是很可爱。

可,下一秒钟,她的眼前就闪过一张惨白、浮肿的大脸,双目紧闭,再也没有睁开……

一阵穿堂风吹过,止薇神情一肃,跪得更直挺了。

并不长的衣袖底下,是攥紧了的一双拳头,上头还有着细微的疤痕、薄茧,都是这些年伺候人的活计磨出来的痕迹。

这座宫城是会吃人的,她得忍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日头慢慢偏西,方才忙碌着布菜的宫人们早已退下,殿中一片宁静,想来是太后用完午膳去小憩了。

止薇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她早上只吃了半个饼和稀饭,忙活了半天,又是被点到后妃们跟前,又是被太后罚跪,体力早已耗完。

此刻,她唯一的慰藉就是怀里藏着的那半个干饼。

可罚跪时偷吃肯定是不行的,即便是太后午憩的空档,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也不敢乱动,最多就是让僵直的脊背松一松,省点力气。

止薇在宫里待了这些年,哪里不知道,里头的人想偷窥她的一举一动而不被她发现,那是轻而易举的。

太后因皇帝受伤一事对她发火,又不能越过皇帝打死她,自然乐于看她自己露出把柄。

所以,不能动,不能输。

掌心早已被短短的指甲掐得生疼,膝盖已经开始麻木,稍微一挪,就是混合着麻痹的丝丝刺痛。

止薇只能用痛觉来转移腹部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等着它过去。

穷人家的孩子当然知道,饥饿就像一只怪兽,你越留心它、畏惧它,它就会变得愈发凶猛。若是你置之不理,过上半个时辰,它多半就会灰溜溜撤退了。即便它还有很大可能卷土重来,起码这一刻还可以熬过去。

止薇正默默想象着那只落荒而逃的小怪兽模样,一阵香风从她身边卷过,带着不容置疑的高不可攀。

来人突然在她身前停下。

“咦,这个宫人……看服色不是慈宁宫的呀,她冲撞了姑母么?”

这把满是好奇的年轻女声,估计就是贺婕妤了。

毕竟,整个后宫里又有几个女子能称太后为姑母呢?

引路的宫人没有解释,似乎只是在笑而不语。

贺婕妤不以为忤,又漫不经心道:“抬头!我倒要看看,敢惹恼姑母的贱婢生得什么模样!”

引路的宫人还是没出声,止薇却感受到几道灼灼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几乎要将自己洞穿。


状态提示:第9章 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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