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院正屋,果然如王文慧如料,正在午睡的方宝婵一听丫头禀报说太太回来了,赶紧从床上爬下来,也不及梳理头发就跑出来,哭丧着脸冲方郑氏喊了声:“娘,您可回来了!”
方郑氏一路上听那捧食盒的婆子说了不少,侯府上午发生的事她算是一知半解,见女儿这副模样,顿时就来了气,指着她道:
“昨儿老太太才训了话,我又是怎么教你的?全不当回事,就不能安生半日?我还在外头办着事呢,你们就捅出这么大漏子……教我怎么说你是好?”
方宝婵撅着嘴:“都是那蒋家女人坏事,不然老太太怎会知晓?”
“你!”
方郑氏恨铁不成钢,瞪了女儿一眼:“你当这里是咱们方家?你外祖母也不是你那半聋不瞎的祖父、祖母!这侯府虽宽大,可四处都长着你外祖母的眼睛和耳朵!就算她今日不知,明儿传到她那里,你往哪里跑?你啊,就是不让我省心!”
“娘,你就别说了,外祖母今天上晌把我骂一顿,你回来又这样,我没活路了!”
“闭嘴!你做事没脑子,不懂顾前后,这还有理了?说都不能说的?既这样,你一会家去吧,也省得大家不好相见,等过几天老太太气儿消了,我想法子让她邀你来,到那时这事便算是揭过不提了,你们夫妻也好找你琰表哥讨一份前程!”
方宝婵正低着头坐在案桌边发呆,听见这话,猛地抬起头来,双目灼灼地看着方郑氏:“娘?娘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可是在王瑶贞那边……”
方郑氏朝女儿挥了一下手,走到门边去隔着帘儿朝外瞄了瞄,又转回来低声斥道:“幸亏我让邱婆子关了院门,不然这时候你那文慧表妹早跑进来,听见你这话,再到老太太那儿去传,连我也要吃瓜落!你也知道你外祖母最不喜欢王瑶贞,我偷偷去见她,这不是招老太太骂么?”
说着她从袖笼里掏出个油纸包,递给方宝婵:“喏,拿去!这里边是五千两!”
方宝婵接过油纸包,脸上露出欢悦的笑容,打开数了数银票,说道:“娘……全在这了?就这五千两?”
方郑氏瞪她:“你不是说五千两?如今再想多要,也没有了!”
方宝婵忙笑着抱住方郑氏的手臂,摇晃两下道:“女儿没想多要,女儿只是不太好意思——这五千两都拿走了,娘连一两也没留着,怎么办?”
“娘要银子做什么?侯府里吃穿不缺,尽是上好的东西,娘身上若留有金子银子,那也给你和宝章攒着!”
方宝婵眼圈一红,伏在方郑氏怀里道:“谢谢娘,以后我和女婿要好好孝敬您,给您养老!”
方郑氏欣慰地笑了,拍着她道:“只要你们小日子好过就行,娘不图你们养老。你拿着银子回去,教女婿还了赌债,自此后可再也不能进那个门了!你琰表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两年求请他帮忙指条路找份前程的亲戚不少,他多数是不拒的,只讲一个条件,若按他说的做到了,总能求得好结果;也有做不到的,那就再没下文,且此后连他的面都难见得着!便是求到老太太这儿来也没有用,并非老太太奈何不得你琰表哥,而是他占了道理,老太太再怎么样,总要先顾着孙子和侯府的声誉名望!这点,你好好与女婿说,眼下正是春天,外省许多官儿都进京来述职了,京城里各官职交替怕是也要开始了……别到这节骨眼上,反把机会弄没了!”
方宝婵点头,忙着把银票收藏好,一边对母亲说道:“那我就真的回去了?还要不要去跟外祖母和舅母道别?早上她们、她们可真生气了呢!”
方郑氏虎起脸:“那是你亲外祖母和亲舅母!她们便是生气打得你半死,你这会要回家了也得过去磕个头道别!不然,你一辈子都别想再进这个门了!”
方宝婵只得道:“那,娘陪我去!”
“那是自然,我也得向她们赔不是……都是你这没脑子的,专给你惹事儿!正好我带了一盒子金福楼的点心,这就拿去孝敬你外祖母!一会走到安和堂,你亲自拿进去,听见没有?”
方郑氏一回头便看见方宝婵打开了桌上暗红色填漆描金花的食盒,赶紧走去按住她的手:“放下,这是给你外祖母的!”
方宝婵撒娇:“娘,这可是金福大酒楼的点心,平日好难吃得到,我饿了,尝一个不成么?”
“一会去到安和堂,你外祖母尝过了,还少得了你一个?”
“娘你看,这下边两层都装满了呢,好多个,不如,咱留下几个,我带回去给你外孙吃?娘,你外孙三岁了,他可从没吃过金福酒楼的点心!”
方郑氏叹了口气,终是放开方宝婵的手:“那就,拿几个吧!记着不能多拿,老太太那边若少了,装碟子不好看!”
“我知道了,娘!”
待方宝婵换了衣裳,整理好妆容,母女俩走出屋子,任妈妈即了迎上来,说道:“王姑娘在外头呢,叫了好几次门,我没让开!”
方郑氏点了点头:“这丫头猫儿似的,让她进来,什么味儿都能让她闻得见!”
门外王文慧和彩云几次叫门不开,不免抱怨了一顿,失望地待要离去,却见院门吱扭一声开了,三四个婆子丫头走出来,接着是方郑氏和方宝婵,最后面跟着方宝婵的贴身丫头香红,手上捧了个食盒,正是方郑氏带回的那只。
食盒就这么捧出来,也没什么看头了,连叫不开院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