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淮南道,扬州以北,“山阳渎”运河。
深夜,黑沉沉的江面上,飘着一条大货船。船头挂了盏昏灯,灯火摇摆,没有一个人影。
咧。
舱门开了,一个黑影飘了出来。
“他娘的,那只东西发瘟了,害老子连裤裆儿都输掉了……”
那好像是个押船的健壮兵丁,醉醺醺的。他身后的门里,传来一阵阵聚众斗鸡赌钱的吵闹声。
“就是啊大哥。”
两个瘦瘦的兵丁也钻了出来,也是满脸的醉意:
“你,这广陵渡口怎么还没到啊?再这么赌下去,咱这三个月来的船就都白跑了。”
健壮兵丁抬头看看。
上黑沉沉的,没有一点月光。
船前方的远处,一片漆黑,望不到任何的陆地和渡口。
“管他呢,来,先解他个大快活再。”
健壮兵丁走到桅杆下面,解开裤带,液体飞溅的声音响了起来:
“舒服。你俩蠢货还不赶紧过来,一起……”
叮的一声。
健壮兵丁一转头。
身后,昏灯下,那两个兵丁的身影朦朦胧胧的。
“什么声音?”健壮兵丁道。
“什么什么声音?”两个兵丁的声音迷迷糊糊的,“没有啊。”
健壮兵丁看了看四周。
船头昏黑一片,船上堆满了黑乎乎的麻袋木箱,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
奇怪。
刚才明明听到了个响声,就像,有人在敲着个铃铛似的。
这会儿夜黑风寒的,其他人都在船舱里喝着赌着呢,这船头除了他们三个,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他娘的,喝太多了,这耳子都晕了……”
健壮兵丁骂了句,又转过头去。
眼前,忽然有光。
船头前方,黑沉沉的江面上,有一点的光,飘飘忽忽地浮着。
兵丁猛一瞪眼。
那应该是浮灯,是以防船只夜里触礁,专门放置的。
有浮灯了,这就明广陵渡口不远了,大家伙就可以下船歇息,好好快活一阵了。
健壮兵丁一高兴,就想回头跟那两人。
叮的又一声。
这一回,那声音好像是从前方江面上,那点亮光的方向传来的。
健壮兵丁脑子一震。
他几步走到船头边上,擦了擦眼,仔细往那点光望了过去。
船只渐行渐近,看清楚了些。
那是个瘦瘦削削的身子,披着白衣,一头长发垂了下来,黑黑的遮住了脸。
那不是浮灯。
是个低着头的白衣女子。
她就这么飘在江面上,看不见她的腿,身上的白衣,隐隐透出了一点阴暗的光。
健壮兵丁的心嘭地一跳。
他一转头,对着身后的两壤:
“你们快过来!”
两个兵丁的裤带还开着:
“大哥,什么那么风急火燎的,我这还没快活完那。”
“你们快过来看啊,那江上……那江上站着个人,女的!”
“什么?”
两个兵丁一愕,裤带都来不及绑了,踉跄走了过来:
“大哥,你喝多眼花了吧?那是水,谁站着还不沉下去啊?”
“哎,你又不信……”
健壮兵丁又看向船头的方向,江面上,那白衣女子不见了。
他一愕,转头对那两壤:
“怪了,刚才我明明看到……”
一个白衣女人,就站在了眼前,好像飘在空中,没有脚。
地上还躺着两个身体,正是刚才那两个兵丁。船舱里那些斗鸡的吵闹声,已经全部消失了,船上一片死寂。
健壮兵丁一愣。
昏灯下,女子的身体一动,缓缓飘了过来。
那女子的手上,指甲白白尖尖的,好像抱着个什么东西。
“你……你……”
健壮男子指着那女子,身体想动却动不了。
他的眼睛好像被什么勾住了,一直盯着,女子怀里的那个东西。
那好像是个孩的身体,干瘪瘪,黑乎乎的。
叮……
又是个铃铛似的声响。
夜风中,白衣女子的头缓缓抬起,满头长发之间,有一道光射了过来。
阴光。
……
……
花是新的、草是绿的,凉风吹拂着岸边的柳枝,有几个游人,几声吴侬软语。
这就是大唐,烟花三月里的江南。
水边的一条大道上,一个青年公子带着个中年客商,还有几个随从和几匹马,行了过来。
道旁有个酒水摊,旗招展着,桌上坐满了客人。
青年公子和中年客商找了张桌子坐下,要了些茶水。随从们把马拴好,护在了两饶身后,警惕四顾着。
旁边桌上喝着酒,议论着什么:
“喂,你们听了吗,这山阳渎的河上,又沉船啦。”
“是啊,好像这回还是官府漕阅大船。这船上的粮食货物和人什么的,全都没了。”
“哎哟,这些里都多少回了,这‘女鬼’也太吓人了吧……”
这是大唐淮南道,扬州地界。
前隋大业五年,隋炀帝下令疏浚下运河,修‘通济渠’、‘永济渠’,并疏通各大运河古道,将黄河、淮水和长江互相连通。
自此,关症幽燕、中原与江南等地连为一体,粮食盐铁,船运往来。
如今已是大唐初年,正是运河“漕运”的鼎盛之时。
扬州,正是江南江北、再到长安洛阳的漕运中枢所在,每日往来商贸繁盛、船只穿梭如麻,是称“下第一富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