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内,众人对视着,气氛有些僵住。
“大人,独孤大人……”
一名小吏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慌什么?”刘通道,“诸位大人在此,有话好生说。”
“是是……”
小吏道,“禀报诸位大人,这衙门外头,又有人来闹事了。”
“混账!”蒋怀对小吏道,“我不是吩咐过了吗,那十来二十个刁民,让人把他们哄走就好了!”
“可这回是,”小吏道,“上千人……”
“什么?!”
蒋怀、刘通和贾振,几乎同时惊讶。
之前来闹事的,也就那么点人而已,怎么突然就这么多了?
千人聚众闹事,放在一县之地,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稍有不慎,就会引起更大的民变。
“他们要做什么?”独孤泰缓缓道。
小吏说,那些百姓说了,这上邽的大旱一直没断过,好多人都吃不上饭。这还闹兵乱,许多家里都被抢了。
这一大连串的灾祸,都是“人头鬼案”给闹的,当年那个吃人头的“恶鬼”,又出来害人啦……
无人说话。
十余年前,唐军破城之时,“恶鬼”第一次出世。
这个一直在民间流传的“谣言”,今天,竟然成了百姓闹事的“源头”。
“他们还说了什么?”张陌尘道。
小吏低了低头,显然很怕这位张县尉:
“那些刁民说,这八月十五,家家团圆的日子就要到了。他们要咱们上邽衙门,必须在那之前抓到恶鬼、破了案子,给他们个明白的交代。
不然人都活不了,还团什么圆?
他们干脆也就……”
“就如何?”
“就……也不让咱们衙门的人活了……”
“反了!”
蒋怀道,“独孤大人,依下官看,这些闹事的人肯定是那‘翁伯’的余党。
该把他们统统都抓起来,打入大牢!”
“那些闹事的人,”赵寒突然开口了,“不只是些寻常的老百姓吧?”
小吏有些讶异:“对啊,赵法师,您怎么知道?”
“千人之众,”张陌尘接过话头,“同时齐聚一地,还有这么清楚明晰的要求,这背后一定有能人在。
他们带头的人,是谁?”
“是……那揽胜楼的大掌柜,侯良景。”小吏道。
是他?
众人有些讶异。
赵寒思绪翻飞。
侯良景,那位上邽第一富商,还是沈姑娘的父亲。
这么个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界,冒出来?
那上千人,就是他带来的么?
这侯良景行事向来稳重小心,对衙门的人更是一点都不敢得罪,为什么突然会这么做?路人甲乙丙的自我修养
“虽然我和父亲相认不久,可他是个仁善商人,平日都是安心做买卖的,这几乎全上邽百姓都知道。
我不相信,他会做带头闹事的事。
这里头肯定有蹊跷。”
“想再多,不如一看。”
赵寒走了过来,朝洛沈二人一眨左眼:
“千人闹事,那么壮观的场面,二位姑娘,咱们走一趟呗?”
……
……
“我们要吃饭,要活命!”
“除掉恶鬼,还我上邽安宁!”
“乡亲们听我一句,我上邽县衙向来以民为本,绝不会不管你们的……”
县衙门前,围着一片人海,怒气冲天。
曾谦站在台阶上,几乎把喉咙都喊破了,也没有人理会。
两匹马从大道奔来,停在人群前头。马上,张陌尘和贾振身着官员便服。
“当官的终于来了,兄弟们,找他们算账去!”
人海往两人涌了过去。
“这些刁民,”贾振道,“敢对张县尉无礼,你们给我上!”
身后,衙役们提起刀枪就要冲上去。
“贾振。”
喧闹声中,张陌尘冷冷道:“我再说一遍,他们是百姓,不是刁民。”
他拂袖下马,双手对百姓们一拱:
“我是上邽县尉张陌尘,大家伙有什么话,就请对我说。”
汹涌人海的前方,长衫书生一个人站着,语气平静。
百姓们一愣。
这些当官的,平日总是趾高气昂,不拿眼角瞧人。
今天百姓们为生活所逼、过来闹事,心里都想着,这些衙门的人,还指不定怎么对付他们呢。
可眼前这个人,县尉这么大的官,不骂不打、不派人来抓拿,还行礼说了“请”字。
人海忽然一片安静。
“独孤县令,孟统军到!!”
大道上,一大群府兵和衙役涌了过来,围在人海的前头。
赫连英长枪单马在左,蒋怀和刘通两马在右。中央,独孤泰端坐大马上,表情严肃。
身旁,孟凉骑着匹瘦马,一身邋遢将服,满脸胡茬地笑着。
“你们领头的人呢?”
独孤泰俯瞰着人群,道:“让他出来与我说话。”
百姓们有些愣住。
虽然群情汹涌,可面对这么多的兵马,还有这上邽最大的官、县令,他们本能地有些发怵。
“这当官的说得对,那个带头的老头呢?快找找看……”
“在这呢……”
人群一阵悸动,让开一条道来。
侯良景,被两个紧身服饰、胸前缝了个虎头的汉子,半拉半拽着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