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是个儒雅的人,照顾着她的名声,什么都不愿意声张,这些事情,要换做是二哥,内宅院里,怕是要闹得天翻地覆了。
温桃蹊面沉如水,心下其实多有纠结。
连翘端了一碟子的软酪进门,看她坐在月窗下发呆,轻手轻脚的上前去:“小厨房才做好,姑娘吃一些吧?今儿事情多,我看姑娘也是心神不宁的,东西都没好好吃几口。”
她回过神,看了一眼,却没动手接。
连翘无声叹气,把东西放在了她手边儿的食几上:“姑娘眼下困顿着,倒不如放宽了心,好好休息两天,说不得过两日,就豁然开朗了呢?”
温桃蹊摇着头,动作轻缓:“我倒不是没法子逼得梁燕娇非走不可,只是思来想去,最周全的做法,怕要把二哥搭进去一场……”她又叹了声,“阿娘放开手,什么都由着我去做,任凭我来闯,她那么疼二哥,二哥也是好不容易回家住一阵子,把二哥搅和进来,我总觉得对不住阿娘和哥哥。”
连翘眼皮一垂,并不知她动了什么样的念头,又是如何把二爷牵扯进来,可她说的话叫人听着心里难受,是替她难受。
于是丫头半蹲下去,就在她身侧,两只手叠在她膝头:“姑娘心里会这样想,正是因为姑娘不忍心,是看重同二爷的兄妹感情。我虽不知姑娘想做什么,可我却知道,姑娘不会存了心思害二爷,您有了那样的念想,也必是没了法子的。”
温桃蹊失笑,带着一丝苦涩:“要真说起来,哪有那么多没法子的事儿?不过是寻着了最方便的办法,不愿意再绕弯路罢了。”
连翘话一滞:“不然等二爷回来了,姑娘问问二爷?太太说放开了手叫您随自个儿心意去做事,不必事事都禀明,看姑娘这样子,大约也不想再去问太太这些事情,免得惹得太太烦心,那不如……问问二爷?”
“我是没打算瞒着二哥行事的。”温桃蹊虚拉了她一把,叫她起来坐下说话,“我只是一时困住了而已。一个人的时候,难免胡思乱想。我一心求着家宅安宁,各房和睦,但有时候偏偏不能如愿。二哥要回家了,我是想着,三婶既从没有安分的心,梁燕娇也或许助纣为虐,她们连大哥都尚且不放过,更何况二哥呢?真要如我们想的那般,恐怕她们是要做出更出格的事情来的。”
连翘呼吸一顿,人有些呆住。
按她姑娘的意思……
“大爷定过亲,就是再动歪心思,也成不了事,但二爷如今只身一个……”连翘猛地抬眼过去,“那姑娘也不告诉太太吗?”
温桃蹊摇头说不用:“阿娘在这宅门里过了大半辈子,心里明镜儿一样,我都想得到,她更想得到了。”
她一直没说,可话又说到这份儿上,憋在心里,她也不舒坦。
“我现在就能去找梁燕娇的,只是怕不能万无一失,之后再想逼她离开歙州,就更麻烦些,所以我打算等二哥回来了,且看她有没有什么不规矩,那时再闹开,连同今次的事情一并说与她知道——”温桃蹊眉目间染上一派愁绪和疲倦,“她名声是在太坏了,连外面的郎君们都晓得了宅子里的事,她还要纠缠二哥,便是再有心待在咱们家,只怕也待不下去。”
原来她说怕连累二爷,竟是为了这个。
这主意不能说不好,但总不那么光明磊落。
连翘吞了口口水:“二爷大约是不在意这些的人,为了家宅和顺,一家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您同二爷说,二爷也不会有二话的。”
“我当然知道二哥不会有二话,说不得,他倒比我还上心,横竖他一向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更是上赶着凑热闹的人,只是我心里总别扭,拧巴着,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温桃蹊撇撇嘴:“我就想不明白了,天底下怎么就有这样的人呢?人家家宅的事情,他们跟着掺和什么劲儿?还有三婶。她是长辈,我不该说什么,可她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儿?阿娘一向不计较,那是阿娘心宽,更不想真的撕破了脸,往后日子就再没法过,她就一点儿不感念?一点儿不惜福?反倒觉得阿娘柔弱可欺,越发要骑到我们长房头上来吗?”
“原就不是人人都像咱们太太这样识大体的。”连翘只是小声的附和了她一句而已,那些说梁氏不好的话,她半个字都没有再扔出口来。
有人陪着说说话,温桃蹊心里便也好受的多,眼看着天色渐昏黄,她才觉得肚子饿起来,把先前连翘拿进来的软酪吃了,仍觉得不够,又叫丫头去传饭下来,才后话不提了。
温长玄回府,已经是两日后的事情。
赵夫人早算着他要进城回府的日子和时辰,一大早就打发了小厮到城门去迎,一家人也热热闹闹的准备起来。
温桃蹊从小就跟他最亲厚,连温时瑶小的时候也受他照拂颇多,是以两个姑娘吃过了早饭,就携手跑到角门上去等着。
温长玄高头大马至于府门口那会儿,温桃蹊姊妹俩已经等了足有半个时辰。
他下马驻足,实在是有很久没回家,望着自家府门的匾额,出神良久。
温桃蹊从角门上跑出来,笑着叫着,一路小跑着近了他身边去。
其实从前就是二哥最疼她的,她当年死活要嫁给林月泉,爹和大哥全都不肯点头,连阿娘也再三的劝她,只有二哥,尽管也打心眼儿里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