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德沉默着注视对方,然后再一次迈开步伐。他既没有开口,也没有停下脚步,不紧不慢地朝着对方靠近。
年轻人好像没有发现他。就在李察德眼皮底下,他做了一件奇妙的事情:他努力将那一具失去了脑袋、不再动弹的丧尸躯体,从栅栏中拔了出来。
然后,那无形的锋刃又一次出现了——病人从脖颈到肚腹之间,出现了一道笔直的痕迹,就像被一把又快又狠的巨大手术刀竖着解剖开来一样,死气沉沉的腐烂肌肉向两侧翻开,露出里面的骨骼和内脏。
幸好被瘟疫传染的病人们体内的鲜血比常人更接近于凝固状态,没有四处喷溅,否则这一幕会更加惨不忍睹吧。
年轻人再次蹲下来。而这回,他几乎要将自己的脑袋伸到尸体的腹腔中去了……
李察德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对方很明显已经注意到他了,却还能做出这种旁若无人的行为,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他不想浪费时间,更不想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解剖和研究一句近乎腐败的尸体。这是为了晚餐着想。
“那边的。”
李察德沉声开口。
“你就是倒吊人派过来的信使吗?”
他的说话方式相当开门见山。李察德已经做出决定,如果对方还不理睬自己,就要给这家伙一个教训。
主动对陌生人动手不是他的本意,但是现在的李察德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无所事事的人身上。
好在对方很识相。蹲在地上年轻人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来惊讶地看着李察德。他的表情略显迷茫,仿佛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不过,年轻人还是主动对李察德露出友善的微笑。
“没想到这鬼地方还会有别人过来。你是这座巫师塔里的人吗?”
这句话说完,停顿了数秒钟后,年轻人才如梦初醒般,用恍然的口吻说道。
“哦,我明白了!原来您就是拉斯普钦大人的使者吗?”
“是的。”
李察德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但握着剑柄、以及手提箱的双手,却下意识地攥紧了,脊背上冒出一阵冷汗。
他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因为对方的声音相当耳熟,不久前才听到过
可是,这怎么可能?
年轻人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朝他走过来,并且态度热情地向李察德伸出手。
“你好,初次见面,叫我克劳利就行了。”
见到李察德没有作出任何反应,显得十分冷漠,这位名为克劳利的年轻人却丝毫不觉得尴尬,笑着说道。
“抱歉,我刚才有点看入迷了。我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不久前才被瘟疫魔法肆虐过的地方。再加上本人对人体内藏匿的奥秘向来很感兴趣”
他转过头来,注视着那具静静地躺在牢房外的病人尸体。
“情况和我想象中的一样,高位阶的黑魔法果然能彻底改变人体内的结构。譬如说被关在这的受害者们,他们的肠胃系统全都和某些只能在荒野中生存,危险性极高的邪魔种一样,运动消耗往往会超过自身能提供的热量。为了能更充分地吸收养分,对食物的要求很高,而在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它们的,就是人类。所以他们才会出于本能袭击和吞食活人。这种习性显然不可能是天然产生的,而是制造这场瘟疫的人的恶趣味。另外,能将瘟疫领域的力量拓展到生命领域中‘改造’的范畴,此人的知识水平已经远超我的想象……”
就像克劳利先生本人所宣称的那样,他对人体方面——作为生命领域魔法范畴内重要组成部分的内容很感兴趣,说起话来滔滔不绝。
但李察德最在意的并不是这点,而是……他的声音。
“听起来和在‘逆十字’聚会中遇见的‘传道者’非常相近,只是给人印象中的态度稍有不同这真的是巧合吗?”
他在忍不住向真名小姐求证这一点后,结果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不,不会吧?”
李察德有种猝不及防的感觉。
“难道对方就是‘传道者’?这下糟糕了,他果然没有放弃,甚至还主动潜入到魔塔上了吗?对方位阶的等同于或高于传奇巫师,很容易会看出我的底细”
李察德的手心正在冒汗。如果真的被识破的话,他就会进退维谷的窘境,一方面是遭遇自己绝不是对手的可怕敌人,一方面还有几率暴露他并非真正的拉斯普钦、以及有能力以学徒之身伪装传奇位阶的秘密
“不对劲。”
李察德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刚才已经使用过‘位阶判定’的预言法术,对方只是一位高等巫师,这又是怎么回事?某种伪装?”
“声音相似甚至相同,确实不能说明就是同一人,毕竟在那次聚会上我听见的,未必就是‘传道者’本人的声音……但若是伪装的话,采用这位‘克劳利’音源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而且,他不是‘倒吊人’派过来的吗?为何会和‘传道者’存在联系?那个老头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吗?”
“……对了,这人该不会就是‘传道者’送到‘倒吊人’手里的那位学生吧?但就之前的交流来看,‘倒吊人’对‘传道者’颇有不满,关系并不密切,而且他很忌惮‘传道者’会插手与[星火炉]息息相关的魔塔坠落计划,和我的合作更属于隐藏在水底下的秘密他为什么会派这样一个人过来?难道不害怕计划暴露吗?”
李察德的大脑拼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