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那个叫寇三的衙卫,时时跟在梦江南的身边,对梦江南诸多维护,是梦江南的心腹无疑。
三十多岁的年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看着是个有脾气的,但行事沉稳,应当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见了沈梦知与月牙儿,只说了个请字,再是埋头带路,一句话不说,直将两人带到了大理寺,由后门进去。
院子里,梦江南正与人说着话,见沈梦知到了,匆匆叮嘱两句,挥手让那人退下了。
沈梦知这才迈步上前,曲膝行礼。
梦江南还礼,道,“兄长一直嚷着要见沈姑娘一面,出于私心,匆匆请沈姑娘前来这混乱之地,还望沈姑娘莫怪。”
沈梦知连说没有。
她差点儿都住进了这大理寺,进来走一遭,着实算不得什么。
至于梦江南说的话,那就值得深究了。
梦江南的打算,已经是摆明了放在她面前的。既然决心要梦合南死,又怎么会在最后的关头存了兄弟的情意,如了梦合南的意,让她来见梦合南?
直接让梦合南人头落地就是,何必多此一举。
梦合南要见她,这事儿本身也奇怪。
梦合南分明已经败了,再也翻不了身了,为什么还嚷嚷着要见她,是觉着自己在她跟前还不够丢脸吗?
梦合南虽胸无大志,但生平最是看重脸面,若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落败之际,躲她都来不及,绝计不会同她见面的。
沈梦知越往后想,越觉得这事儿有意思。
人人都设了好局,不到最后,或许真的不知道谁会沦为谁棋盘上的棋……
“沈姑娘放心,牢房中守卫森严,兄长万不能伤了姑娘。”梦江南做出保证,“我以性命作保,保证沈姑娘毫发无伤。”
沈梦知摇头轻笑,“梦寺正多虑了,我从未怀疑梦寺正的能力。梦寺正既然邀我前来,定然是做了周全安排,我怎会不放心?我这片刻失神,只是感慨世事无常罢了。”
梦家,几日前还显赫辉煌,受尽达官贵族的追捧,几日风光,就已经是分崩离析,成了笑谈。
就如同当年的沈家一样。
早晨还风风光光,夜晚便成了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泥土,卑微得不值一提。
梦江南点点头,配合着沈梦知说了一句,“世事无常,向来如此。”
说罢,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诸多言语,朝着牢房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梦知点头,随着梦江南沿着狭窄逼仄的小道走去。
月牙儿与寇三一左一右,皆是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走着走着,梦江南问,“不知令尊的病情可有好转?听青颜说,那是旧疾,要想调养好,需得花上一番功夫。”
若梦江南只说了前面一句,沈梦知还能只当做是梦江南的寒暄。
加上后面的话,便只能是别有用心了。
好端端的提起青颜做什么?
这样的时候,提青颜干什么?
梦江南说,“沈姑娘,青颜性情古怪,最爱捉弄人。偏像个孩子似的,行事又没个分寸,若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定然也不是故意,沈姑娘只当他顽劣,不要同他计较……他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不坏。”
青颜坏不坏,沈梦知不予评断,谁让她既受过青颜的捉弄,又受过青颜的恩?
性情古怪就更不必说了,这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至于刀子嘴豆腐心么,她觉得这话对了一半。
刀子嘴是真。
豆腐心……
恕她眼拙,确实是没有看出来。
好在两人间的恩恩怨怨已经理清楚了,不会再有什么瓜葛,她用不着再关注这个人。
只可惜梦江南为青颜说的好话,算是白费了。
梦江南看一眼沈梦知的神情,没有多说,领着沈梦知进去了牢房。
牢房里昏暗,即便点了许多烛火,也只是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朦朦胧胧间,反而将牢房衬托得阴森恐怖。
两侧的石墙厚重而冰冷,无端给人压迫感,教人喘不过气来。
鼻间充斥的是汗臭味儿,尿骚味儿,食物发霉烂掉的味儿,以及伤口溃烂后的腐烂味儿……
各种味道交织在一块儿,令人作呕。
梦江南掏出一张方巾递过去,说,“只顾着说话,都忘了这一茬。沈姑娘没来过,想必是没想过牢房是这般的臭气熏天。快拿了挡一挡,别将脑袋熏晕了。”
梦江南语气轻松,言行举止大方,是一贯的作风。
拿着方巾的那只手,骨骼分明。
不过看了一眼,沈梦知便生了一种错觉,仿佛那只手还停留在她的双眼之上,带着暖意。
梦江南见沈梦知不动,直接将方巾放到了沈梦知的口鼻上,解释道,“沈姑娘不要怕旁人误会,即便其他人来牢房,也会备上一块的。”
沈梦知失笑,她可没想过怕别人误会,根本就没想这么多,不过是意外梦江南考虑这么周到。
听了梦江南的一番话,就不得不感慨,大理寺的人考虑得周到,连方巾这样的小物事也准备得妥当。
她从梦江南手里接过方巾,跟在梦江南身后,一步一步往里走,目光从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群中扫过。
拐了好几个弯,梦江南终于停下脚步。
比起之前经过的那些牢房,梦江南停步的这一处明显干净得多。
整排都冷冷清清的,只零丁关了几个人,也不似之前那些牢房,将囚犯挤在一间牢房,即便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