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崇故意在路上多踩了两个刹车颠他。

教堂的位置其实并不挨着职工小区,苏崇听着导航绕到了一家培训学校的前面,他在路边下了车,从三四家土菜馆的屋檐后,看见一座撑着十字架的尖顶。

霍慑在后座上赖了一会,虽然苏崇这人车技如其人品一般的垃圾,但架不住这个垃圾人给自己车里配的是真皮座椅,睡得他腰都软了。

他这点赖床心思听得苏崇差点把他蹬下去。

车窗外一排建筑鳞次栉比地挨在一起,霍慑躺着看不清,好在他消极怠工还有个度,很快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长腿一跨,表情颇为挑衅地当着苏崇的面摔上车门,然后倦意涌上来,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教堂在另一个路口上留了一道铁门,此时只有铁门的侧门开着。他们两个走过去,发现这个教堂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如果不是尖顶上那枚显眼的十字架,很容易让人把它误认成一家网红小餐馆,橘粉色的墙面在秋日里显得活泼又明艳,整体上看它就像一个哥特式建筑的低劣仿冒品,不够高也不够尖,看来打娘胎里出来就缺少一种剑指苍穹的凛然感。

不知道是今天的活动刚结束,还是什么情况,教堂的门开着,但是里面有些暗,一排一排的座位之间,只有一个保洁阿姨在打扫卫生。

霍慑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你好,我们可以进来吗?”

这个声音在教堂里荡了一圈,保洁的阿姨应该听见了,但是没有理他,霍慑打算再问一遍时,教堂深处有一侧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年轻人。

年轻人在暗处,他脸上的眼镜片微微反了一下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说:“可以的,进来吧。”

霍慑和苏崇扶着椅背走过去,这个年轻人看出来他们两个是生面孔,愣了一下说:“不好意思,神父今天不在,得明天才能回来。”

“我们不是来找神父的,”霍慑把志愿者证递给他看,“其实我们也不信教,主要有些事想问。”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个年轻人看过他的证件之后,本来就不冷淡的态度,忽然熟络起来。

年轻人伸出手微微一笑:“我姓付,有什么我能帮你们的吗?”

自来熟他遇见过不少,其中两个还是兄妹,但是把套近乎这件事做得亲切又自然的,这个姓付的还是第一个。

“教堂下午没人过来,我们也忘记开灯了。”小付伸着手,解释道。

霍慑伸手握了一下,跟他说正事:“我们来是为了张茉的事,听说她平时常常过来,是吗?”

“张茉……张茉,最近出意外的小姑娘,是她吗?”小付闻言表情黯淡了几分,“对,有这么回事。”

苏崇开口问他:“张茉生前经常接触的人,我们可以见见这些人吗?”

“需要单独聊吗?”小付转身指了指身后打开的小门,“那你们可以去我的办公室。”

这个教堂里的神职人员意外的配合,霍慑往他办公室里走,口袋里的手机短促地响了几声,他低头解锁手机,示意让苏崇先进去,老唐突然传来了一份文件,说他终于把报告敲好了,让霍慑给他检查一遍。

苏崇像个面试官一样待在那间办公室,办公室不大,除了桌椅就只有一套靠墙立着的橱柜,桌上摆着圣母像和几本心理学的书,陈设十分简单,却让苏崇坐得有些不自在。

他只等了一会,办公室里陆续走进来两个人,苏崇准备得问题都差不多,无非是他们对张茉的印象,还有距离张茉出事的最近一次,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对苏崇认真地说了一些从各自角度观察到的细节,虽然都尽力想帮上忙,但能提供的新线索很有限,他们都没有看出张茉有哪里不对劲。

他们没有说谎,苏崇微微地有些失望,前两个人走后,门口走进来第三个人,这位是刚刚在教堂里扫地的保洁“阿姨”,和他和霍慑第一眼的判断不同,“阿姨”其实很年轻,甚至看起来只有十几岁。

苏崇让她坐下,她始终回避着不肯面对他,苏崇不免多看了她两眼,这个姑娘皮肤有些黑,仿佛十分不善言辞地低着头,她额头上的刘海又油又厚,苏崇怕吓到她,于是把问题又轻轻重复了两遍。

苏崇正耐心地等她的反应,她却突然抬起头来,被刘海挡住的眼睛满含笑意:“你今天没有见过我。”

“嗯?”苏崇没听明白。

“我今天不在教堂里。”她又说了一遍,她普通的五官因为这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忽然明亮了起来。

“我不认识张茉。”她眼里的笑意加深了。

“我知道了。”苏崇看着她,嘴角一提,学着她的表情缓缓地笑起来。

“苏崇,”霍慑直接推门进来了,“老唐报告里面说,那个楼顶上的张茉和他在医院感受到的精神力状态,不太一致——”

他没说完愣住了,从他的位置看不见那个保洁阿姨的脸,只能看见苏崇那张诡异的笑脸。

霍慑不可置信地问他:“苏崇,你疯了吗?”


状态提示:第二十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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