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道:“在外头树林里呢。”
钱如意腾的站起身就向外走:“快,全部拉到咱们院子里来。”
经略司的马匹不多,也就三十来匹。但是,全部拉进院子里也是不符合实际的。凝翠不解道:“为什么要拉进院子里来?这家里也容不下啊。”
钱如意慌张道:“院子容不下,就牵进屋里去。这些马无论如何不能再有一点儿闪失。”
凝翠无奈:“好吧,好吧。”说完将手指放在唇边,一声唿哨。只见那些马匹鱼贯着就向院子里走来。
凝翠有些得意的望着钱如意,没心没肺道:“你猜我今天放马,遇见谁了?”
钱如意有些浑噩的抬头看向她:“谁?”
“世子。”
钱如意的僵硬着脑袋:“谁?”
“世子,周玉郎。”
“哦。”
凝翠一向是个没什么眼力的,兀自道:“世子每年中秋,春节都会来向侯爷拜节。我还以为他有了差事,不能来了呢,谁知道还是来了。世子真的是我见过最最好的人。长得又好,又孝顺……”
她说了半天,才发现钱如意神魂不属,根本就没有听,这才后知后觉问道:“怎么了?”
钱如意道:“陆子峰被卫善捉走了。”
“陆先生被山长捉走了?”凝翠显然不信,随即就哈哈笑了起来:“天底下哪有师父捉徒弟的?就算是真的,也是走个过场罢了。”
钱如意早就料到凝翠会和爷爷、奶奶一样的反应。因此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时,四伯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看见满院子的马匹,先是一愣。再听说了陆子峰因为马棚被烧毁这一件事,被卫善以玩忽职守的罪名捉走了。四伯的反应和爷爷、奶奶一模一样,都觉得卫善并不会真的对陆子峰做什么。
钱如意满心忐忑,又无处诉说心。她最亲近的人都这样认为,别人的看法更加不用言喻。
小七将四伯拉在一旁,暗暗诉说小九因为纵火,被经略司杀死的事情。
小七虽然是男人,但也是头一次遭事,又是自己的亲弟弟,早已六神无主。
四伯听了小七的叙述,不由得捶胸顿足:“他那样小的年纪,怎么就生出那样恶毒的心思。你和如意可是他的亲哥哥,亲姐姐。这里还住着你们的爷爷、奶奶。一大家子,哪一个不是他的至亲。他怎么敢生出那样歹毒的心思,要烧死你们。”
小七心里也是难过的厉害,不光是因为小九的死,很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对于小九的寒心。
小九要不是想害钱如意,又是怎么给了人可乘之机,受人蛊惑去烧经略司衙门重地呢?
四伯忽然想起什么:“是谁蛊惑小九去放火的?”
小七一怔。大家只顾着心慌意乱了,竟然都没人想起这个。
可转念,想起来又有什么用呢?小九已经被当场击毙。如今是死无对证。就算找出那个蛊惑他的人来,那人要是不承认,又能奈何?
四伯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叹息道:“家门不幸。总之是他不该小小年纪,就生那样的歹毒心思。如今这般,是遭了现世报了。”
可是话随如此,小九毕竟是自己的侄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四伯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告诉钱五郎一声。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钱五郎不仁,四伯却不能不义。
四伯嘱托小七好好照顾爷爷、奶奶和钱如意,就回元宝村报信去了。
这时,天已经黑了。
俩孩子不知道什么,熬不住困意,都睡了去。一屋子大人围坐在一起,谁都不说话。
胡大郎去了有一个多时辰了。即没有听到经略司衙门里有什么动静,又不见他回来。各人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时间一丝一缕的过,仿佛很快,又仿佛很慢。点点滴滴煎熬着所有人的心。
忽然,院子里扑通一声。小七一个激灵,拔腿就窜了出去。下一刻就听见他惊喜的声音喊道:“陆先生……”
钱如意抬起头来,茫茫然的看着凝翠,以为自己听错了。
倒是七嫂反应还快些,退了她一把:“陆先生回来了。”
钱如意从凳子上站起来。这时陆子峰已经掀帘从外头进来。一瞬间,钱如意望着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陆子峰也望着她,不由得红了眼眶:“如意,我回来了。”
爷爷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一旁歪着的奶奶:“歇了吧。我就说没事,如意还不信。那山长是陆先生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又老子会为难儿子的?不过是走个过场。我可是累坏了,要歇了。老婆子,你也歇了吧。”爷爷说着,就往炕上躺。
奶奶道:“你好歹等孩子们都走了,再瞌睡,难道就差那一会儿了?”
爷爷满不在乎:“都是自家娃,咱们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有什么讲究?”一边说着,一边就给自己盖好被子,闭上了眼睛,当真要睡觉的样子。
钱如意却十分明白,爷爷一向话不多,更不会像今日这样,看见陆子峰回来,立刻就嚷着睡觉。他这样做,其实是心里难过。陆子峰没事,可小九却再也活不过来了。
这经略司都是钱家人一起合力修缮,完善起来的。不过是一个马棚,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地方。竟然就要了小九的命。这样的事,搁在谁家头上,心里都会有疙瘩。
大家围在爷爷、奶奶屋里,就是为了等陆子峰。如今他回来了,自然各自就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