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冷莹霜站在寒蝉崖上,抬首海碧现蓝鲸,低眉树深见麋鹿。那时候,她准会想起年少初见他的那一幕,白衣红伞雪舟行。
——胡不说·《红尘汇·冷莹霜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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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时节,乃一年节气之末,其时一候鸡始乳,二候征鸟厉疾,三候水泽腹坚。
大寒大雪,一人独行。
数日来,每日往返古庙于都城,未曾看过城外的四处风景。而且,素闻凤炎都城虽以天外黑石为基而建,但城外的碧珍江才是生活之源,养育了城中众生。难得此时雪停万籁寂,凌浪涯便想往城外走走,到那碧珍江看看,感受一下江水滔滔的风情。
大概是落雪让人措不及防,这一路上,行人依稀,偶尔有人踪,也不过匆匆过,欲要快归家。也许,在他们看来,茫茫大雪再唯美,也抵不过回家一个小火炉。
偶尔有残余雪花零碎飘落,凌浪涯身穿白衣长袍,撑着一把红伞,徒步绕过宽厚的城墙后,便一直往西行,方感受到大雪覆天地的魅力,震撼这天地的伟大之力。
想到自己,年少之时,居于深山,那个地方似乎永不曾有四季变化。如今入世,浪迹天涯,终于看遍春雷夏雨秋风冬雪。
当时年少,独自看日出日落。如今入世,方晓世间红尘万丈光。
凌浪涯忽然觉得,这一路而来,自己成长颇大,已不再是当年不懂钱财为何物的少年。只是,关于那个老人的消息,他始终一无所知;关于那个老人的愿望,他也未曾实现。
一统三道,颠覆七朝,当如何行。
凌浪涯也许以后会知道,但此刻依旧毫无头绪。
渐行渐远,胡思乱想间,凌浪涯不时来到了碧珍江畔。
远处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近处泱泱大江,芦苇微风与碧波,奔流不息。
此情此景,让人沉醉其中,不愿归去。
凌浪涯正沿江而行,忽而看到远处一片宽广辽阔的芦苇荡。此时寒冬时节,芦苇皆以枯萎,只余下枯叶残根。不过,在那芦苇荡中,有一条幽幽小道,一直延到深处。
凌浪涯心生好奇,便走近芦苇荡,走入其间小路。
小路不宽,蜿蜒曲折,似乎刻意避开了芦苇的根脉,行走其中,视线被枯叶所阻,一时不知所去何方。凌浪涯也不急,只是缓行缓观。
待得穿过芦苇荡,风景骤然开阔。
只见远方,千山万岭,不见飞鸟踪迹;身旁千路万径,不见行人的足迹。江面之上,一位身披绿蓑衣,头戴青箬笠的渔翁;独自在漫天风雪中,休闲自在地垂钓。
凌浪涯心中大喜,沿着小路来到江边渡口,向舟中人挥手示意。
那舟中渔翁本在江中垂钓,蓦然见一白衣少年撑着红伞挥手,心中好奇,便收起钓竿,撑起竹篙,往渡口而来。
眼见渔翁撑舟靠岸,凌浪涯作揖道:“老人家,我想往江上赏雪,不知可否让乘舟同行。”
渔翁闻之,大笑道:“老夫雪中垂钓,公子江上赏雪,又有何不可。”
凌浪涯大喜,欣然登舟。
渔翁把竹篙往岸边一点,小舟便悠悠地往江中心荡去。
小舟在江心自在飘荡,舟中人相对而坐,悠闲自在地赏雪。
渔翁见有客至,也不再垂钓,反倒从仓中取出一个小火炉和两壶小酒,熟练地生火温酒。
凌浪涯道:“世人皆躲雪不及,唯老人家雪中垂钓。此等雅致,实在让人艳羡。”
渔翁边温酒,边笑道:“公子江上赏雪,不也痴得很?”
如此雅致之行,倒让两人心生共鸣,颇有投机之趣味。”
待得酒温好,渔翁斟酒满上,道:“方才公子从芦苇荡中出,莫不是从都城方向而来?”
凌浪涯道:“老人家猜得不错,我正是从都城,一路闲逛而来。”
渔翁笑道:“那芦苇荡中小路,乃是我开辟之捷径,又如何会不知。不过,此刻凛冬大寒,芦苇早枯。若是深秋时节来此,每当斜阳西照时,江上霞光辉映,雪白芦苇花随风而荡。那等情景,并不比此刻江上赏雪来逊色。”
凌浪涯道:“倘若有机会,我也想看那芦苇花开之景。不过,芦苇花开年年见,此间雪景不常见,想来还是更稀罕一些。”
渔翁道:“公子说得甚是。想那世人,皆为名利而奔波劳累,不曾抬头见一眼风景。老夫虽贫苦,但逍遥山水,也是颇为自在。”
凌浪涯甚为赞同,当下更觉此行不虚,得以遇见此老翁。
两人江上赏雪,舟中对饮,颇为畅快。
正当万籁俱寂时,江上对岸,忽而传来数阵鸣叫声。
凌浪涯凝神一听,那声真真切切,传入耳边,其声哀怨,竟似蝉鸣。
凌浪涯问道:“老人家可曾听到蝉鸣之声?”
渔翁凝神细听,摇头道:“蝉乃夏秋之物,至冬则亡。此等寒冬,又怎会有蝉鸣之声,莫不是公子听错罢了。”
凌浪涯站起,撑红伞立舟头,遥遥地往江对岸看去,再也没有听闻蝉鸣,却看到江边有一物。
那是一只,白狐。
那狐体型如犬,尾毛蓬松,通体毛发雪白,犹如天上落雪,唯有两眸漆黑如墨,恰似灵犀点点。
倘若不是白狐此刻站立于江边石上,正遥遥地看着舟中白衣红伞的少年,那少年也不会发现它的踪迹。
凌浪涯尚未言语,只见那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