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王烁依旧没有急着去左金吾杖院报道,仍是来了左街署亲自当职。
那几十名百姓报案的笔录,总算是做完了。这都是最近这些日子,万年县累计下来的案子。于道智告诉王烁,往常万年县半年也没有这么多大案发生。最近,真是有点不寻常了。
有了案子,就得派不良人去查。王烁现在急需人手。
至从昨日发出了布告之后,王烁估计,到现在为止万年县的不良人应该都知道消息了。愿意再次受聘的,都会尽快赶来报道。就算是不愿意再次受聘的,也应该不会平白放弃那两月的月俸。
王烁决定,亲自把关招聘之事。让这些不良人一个个的,全都在自己眼前过一遍,好对他们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好在金吾卫一向颇受朝廷重视,经费方面从来不会犯愁。金吾卫下属的左街署衙门还自有一笔经营不错的公廨田产,并且执法过程当中多少总会有一点“意外”的收入。
因此,左街署算是一个挺有钱的油水衙门。
但是王烁刚一上任就拿出几十万钱来“谴散”手下的不良人,这等败家举动仍是吓着了左街署里的那些旧人。
“世家子弟出身的官儿,就是阔绰啊!大手大脚,一点都不心疼钱!”
“上峰大方,莫非不是好事?”
“说得也是!说得也是!”
这些人受惊之余,也是一个个的美滋滋。谁还会嫌钱多呢?
数十个大箱笼从库房里被搬了出来,王烁叫冯刚和丁贵这些人,帮着发钱。
有近两百名不良人在外面排着队,叫一个进来一个。
先发钱,再问话。
愿意再次受聘的,王烁来者不拒,暂时全都先收下了。
现场就签下书约,随后就去隔壁“左街典史”王子颜那里正式造册报道上岗。每五到十人分为一队,每队指派一位伍长充为小头领。让他们以队为单位,各自领了昨日登记好的案书,赶紧下去调查。
这样“招聘”的效率虽然是低了一点,但充满了某种庄重的“仪式感”,隐约之间已经拥有深入人心的重要定义。
王烁逐一的和他们打了照面问了话,他们也当着王烁的面领了钱、表了态、签了押。那么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从道德上讲,他们都是出于主动、心甘情愿的做了王烁手下的兵。
以后王烁再面对他们,可就不止有官职权力上的压制,还多了一种心理上的统御感了。
到了傍晚一天的忙碌暂告一段落。王烁统计了一下,主动愿意留下的不良人只有八九十人,还不足百数。他们分成了大小十几个队,除了少数人留守左街署,其余全都下去查案子了。
人手,仍是缺得厉害。但是王烁,大体仍是满意。
在长安这样一个户口百万的大城市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油水衙门,不愁招不到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有了这一批主动投诚的“老兵”做班底,给点时间,一点都不难把队伍发展壮大。
但是,也有让王烁犯愁的地方。
治安问题,防胜于治。难点,也在于“防”。
真正能够根治“群魔乱舞”的两个前任判官与三个不良帅,到现在为止,王烁还一个都没有见到。
这也就意味着,万年县的案发率不会得到有效的控制。如果只是等着出了案子派人去查,再增加一百个不良人小队,可能也不够用。
王烁觉得,是时候去找郝廷玉问一下,判官崔敬的下落了。
“明天,我得去左金吾卫衙门正式报道,就任中郎将一职。”王烁对李晟等人道,“我不在,就由左判官李晟主事,右判官荔非守瑜与典史王子颜辅佐。如果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可以派人到大明宫左金吾杖院,来找我。”
“喏。”众人应诺。
下班时间早就过了,众人正准备离开官署归家。官署大门口,却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一个男子。
这人四十岁上下,身材并不高大但很健硕,须发浓密步履悠闲。不像是走进了一个执法衙门,倒像是在市集中逛玩一般颇为轻松和随意。
近旁的不良人林宾当即惊讶,连忙对王烁小声道:“王将军,他就是城北不良帅,段宠!”
王烁道:“城北不良帅,不是由前任判官董寿,亲自担纲么?”
“董寿倒是挂了这个名。但是真正带着大伙儿办差的,却是段宠。这人厉害!”林宾小声道,“他年轻的时候,就在关中绿林道上很有名气了。后来为了给朋友报仇,他在一夜之间屠尽三户仇家满门青壮男丁一百余口。事后他用车子拖着一百多颗人头行走于闹市,跑到官府投案自首……当时这件案子,可是连圣人都惊动了的!”
“他只杀了青壮男丁?”
“对,妇孺老人他一个都没动。他因此更加名声大躁,当时关中人人称他为大侠!”林宾道,“按理说他该被处以死刑,但刚刚下狱不久刚好遇到朝廷大赦,他便捡回了一条命,只判了流放充军于河北边疆,效力于董延光的麾下。后来因为作战神勇,他被董延光看上收做了部曲亲随。从此,他就一直给董家效命。”
王烁皱了皱眉,这么说就是董家的心腹死忠。他来干什么?
“这位,应该就是新任左街使,王将军吧?”段宠已经走到了近前,叉手拜下施了一礼,“不良人段宠,拜见王将军。”
“免礼。”王烁看着他,“你自称是不良人,但却是北城实际上的不良帅,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