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闹得沸沸扬扬,大帅府内却依旧平静。
得到李谨言的授意,文老板旗下的时政新闻等报纸,针对大肆诋毁污蔑北六省甚至是李谨言本人的报道和言论,只发表了几篇不痛不痒的反驳文章,这让对方的气焰更加嚣张,也让外界质疑的声音更大。
“真的问心无愧,为何公开反驳都不敢?”
那个揭露北六省“黑-幕”的撰稿人接连又发表了几篇文章,看到文章的内容,李谨言反倒松了口气。哪怕言辞更加激烈,揭露的“内-幕”更多,却没有一件事说到点子上。写这些文章的人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例如李庆云在财政局挂职,其他更隐秘的事情却一无所知。告诉他这些的,应该不是自己身边的人,至于是不是某些势力安排的“内-线”,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李谨言指着报纸文章后的署名,道:“哑叔,能想办法查清这个人的底细吗?”
哑叔点点头,随即用手在颈边划了一下。”不,暂时不动他。”李谨言摇摇头,“也不要抓他。”
这个人还要留着,他可是面“大旗”,说不准会有不小的用处。
哑叔仅存的一只眼睛眯了起来,双手拢在袖子里,再次点头,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四处在北六省情报局中的地位很特殊,四处有多少人,这些人都是什么出身,有什么本事,平时都做些什么,其他三处的人很少知道。可对四处,他们都很忌惮,不只因为哑叔是李谨言的“心腹”。
哑叔手下都是江湖人,有些还是早些年被朝廷通缉的惯匪巨盗,他们没受过专业的情报训练,做事却能滴水不漏。不说视人命如草芥,也各个心狠手辣。只要见识过他们的手段,就没人敢小视他们。
在后贝加尔的孟二虎等人,在这些人的面前,连徒子徒孙都够不上。
人都有亲疏远近,豹子等人更像是他手下的“员工”,哑叔则像他的“长辈”和“家人”。将事情交给哑叔,李谨言才能完全放心。
哑叔离开后,李谨言回到书桌前,继续他还没写完的大字。
白老依旧每天检查他的功课,好与不好都会指出,习字之外,又教他读史。冉老是史学大家,白老无暇时,冉老便“撸袖子”上阵,一部《春秋》,讲得浅显易懂,精彩至极,就算对此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听得入神。
李谨言原以为自己听不进去,可在白老和冉老的口中,枯燥的历史和古人的智慧计谋都变得生动,他们不是在给李谨言讲史,倒像是在给他讲故事。对于两位老先生的用心,李谨言十分感激,若他知道自己被当成六岁的孩子教,会做何感想?
天知道。
细想一下,多少人手捧万金都无法得到几位老先生一句提点,李三少自然不会身在福中不知福。
写好的五篇大字上交,白老和冉老正在对弈,棋盘上,黑白两色棋子绞杀在一起,旗鼓相当,却也同时陷入困局。
“困局?”白老捻起一粒白子,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之上,“困局仍可解。”
“诚然。”冉老捻起一粒黑子,“思而后谋,谋定后动。”
黑子落下,困局成了死局。
“死局,可解?”
白老又捻起一粒白子,却没有落下,而是看向李谨言,“可知死局如何解?”
李谨言鹏眉头,苦思半晌,只能摇头,这两位摆下棋局让他来解,和让刚学数数的孩子去解哥德巴赫猜想有区别吗?
“外祖父,冉老,谨言无法。”
“真无法?”
白老朗声一笑,手中白子落下,却不是落在棋盘的空处,而是一枚黑子之上。冉老更是一挥手臂,将半盘棋子扫落,李谨言看着两位老先生的举动,下巴掉在了地上。
“既然无解,何必去解?”白老将余下的另一半棋子扫落,“无理可讲,便不讲理。古人言以理服人,却也道一力降十会。”
冉老接着道:“有德者,可讲理,无理取闹者,无需讲理。”
“……”眼前这两位是在告诉他,讲道理的途径走不通,就直接凭拳头说话?
“然。”
还然?话说眼前这两位的确是国学泰斗没错吧?文化素养非同一般高山仰止吧?竟然“教唆”他不要讲理?
不过有楼少帅摆在那里,白老的教育方式,似乎也不难理解。
“谨言受教。”
既然长辈都这么教了,那就这么干吧,没什么好想的。
“孺子可教。”
白老和冉老同时捻须而笑。
在李谨言计划将以理服人变成以力服人时,关北子弟小学的一间教室里也展开了一场争论。
“报纸上都登出证据了,证明不是子无虚有!卖国的人难道不该骂?!“
“报纸上说的就是真的吗?白纸黑字不全靠一支笔吗?”
“如果不是真的,为什么不见李谨言出来反驳?!”
“你叫李先生什么?!”
“李谨言!”男孩穿着蓝色的短衫和黑色的裤子,脸上带着得意,“都是名字,为什么不能叫?我哥哥说了,他就是个卖国贼……”
男孩的话没说完,就被一本书砸到了头上,接着,又有更多的书本,练习册和笔朝他扔了过来。一个孩子一边扔,一边喊道:“你骂李先生!你是坏人!我娘说了,李先生救活了我们一家,是活菩萨,你们都是坏人!忘恩负义的坏人!”
教室里的喧闹声传到了外边,拿着书本和教尺的杨聘婷在门外驻足良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