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赵禾嘉奉命巡查淮南,作为淮南官家的珠粉供应商,纵然天歌的铺子不是最大的,但却是最有名的,否则后来也不至于能给皇家供应。
当初赵禾嘉到了淮南之后,巡查商户为浙江灾民求资援。
明明是想从这些商户的钱袋里面掏命根子,让他们割肉流血,却又是一副闻不得铜臭的模样,让淮南的商行老爷们私下里好一通笑话。
那时她便知道,这人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商户的。
当初他是官,她是商是民,说不得。
但如今他是个小毛孩,还是她的弟弟,那天歌自然无所顾忌。
“但是……士农工商,在世人眼中,最高还是读书人,最低还是商户。”
此时的赵禾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着这么两个人,道出自己心底一直过不去的坎。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天歌脱口而出曾经在地府听到的话,见赵禾嘉一脸茫然,又耐心解释:
“你想想看,没有钱,穷书生拿什么奔赴上都赶考?靠什么吃饱穿暖?没有钱,官府拿什么赈济灾民?没有钱,国库拿什么养着文武百官和那些皇亲国戚?
士农工商,是因为士人聪明动脑,有了他们的决策,可以让农人更加勤恳劳动,能让手艺人有活可干,能让商人更好地为国谋利,让整个大周更加富强。
但并不是说他们就是最高贵,而商户就是最低贱。这不过是一种稳固地位的人为骗局。进行这样的等级分化,是他们生怕逐利的商人居高位,会动摇国之根本,所以才刻意打压抵制。
商户中不乏聪明到可以为君谋国的,如商圣范蠡,有谁会觉得他的身份比读书人低贱?
君子里也没有真的清心寡欲到视钱财如无物的,便是你读的孔老夫子,也还说君子爱财,只是取之有道罢了。
无道之官,行贿贪赃,只怕比之有道之商更不如。爱钱不丢人,商人赚钱也不丢人,丢人的是离不开钱,却还要道貌岸然给自己立牌坊的行为。”
话音刚落,便听身后传来击掌之声。
“好!好!真是高妙绝伦啊!想不到这等高论,竟出自一个女子之口!”
“女子又怎么了,穆桂英花木兰不是女子?蔡文姬不是女子?则天大帝也是女子呢。”
听到声音,天歌一边转身,带着几分不满道。
那人先是一愣,最后竟是哈哈大笑:“对对对!女子也能才华出众,女子也能高居人上,是老夫狭隘了,给姑娘赔个不是。”
“夫子……”旁边有人出声阻拦。
“诶,不妨事不妨事,小姑娘说得没错,说得没错。”
这时,天歌才看清了说话的老者,以及他身边的人。
这不看不打紧,看到之后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手指不由收紧,掌心沁出汗来。
一直被天歌牵着手的赵禾嘉,很清楚的感受到天歌的变化,紧跟着便看到她吃惊的神色。
脑袋一转,便觉得这个丑丫头怕是冲撞了贵人,所以准备趁着人家还没生气的时候赶紧跑三十六计,走为上。
“多谢先生对家姐的赞誉,容我代家姐谢过。我们还有些事,且先行一步,方才家姐直言,还望先生勿往心上放。”
“嘿,你是哪家的孩子?还怕老夫欺负你们姐弟不成?”老者假唬着脸。
这个时候,天歌已经反应过来,粲然一笑,坦然应答。
“周夫子说哪里的话,您是咱们青城德高望重的老夫子,纵使整个青城的人都会欺人,您也是断断不会的。今日我带着弟弟出来看比赛,方才在这里停留了不少时间,生怕错过了精彩,所以方才一直催着他走,这会儿他催我,不过是怕我们碰不上好位子罢了。”
“哈哈哈,倒是个会说话的,你这弟弟也不错,是个好孩子。”
周夫子闻言顿时眉开眼笑。
天歌闻言,低头看向赵禾嘉,朝他使个眼色。
“周夫子是咱们青城最有学识的先生,更曾教过宫中贵人,如今年纪大了回咱们青城老家办学堂,就连临近的州府也想送子弟来求学。但能得夫子青眼的,却只有寥寥数人。能得他老人家夸你,是你的福气,还不快谢谢夫子?”
赵禾嘉乖觉,虽然觉得自己不会在青城求学,但还是恭敬地行了一个夫子礼,道:“谢周夫子夸赞。”
说完天歌又看向周夫子,一脸崇敬:“方才轻狂之言,夫子莫怪。”
“不怪不怪,难得听到这样别具一格的看法,老头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周夫子捋了捋胡须,一脸慈和道,“既急着去凑热闹,就快些去吧。”
天歌带着禾嘉又是一番施礼,这才头也不回的向前面的评选擂台走去。
这里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像方才那般说话,旁人并不能听见。
当然,想要交流,也会显得比较吃力罢了。
赵禾嘉拽拽天歌的手。
天歌半蹲下身子,倾过耳朵,听着传入的声音:“二姐,你方才怎么了。”
方才啊……
方才被吓到了呗!
前些日子,她经常会在晚上探周府,在知道上都易家会有人来青城之后,更是壮着胆子去蹲梢查看。
也就是那次,她被那易家公子身边的三个人狗撵般追着,差点马失前蹄。
得亏后来钻了狗洞逃窜回柴房,被小千喂水送糕点,才险险避过一劫。
从那之后,她直到现在都不敢轻举妄动。
谁曾想,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