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堂到后院的青石板道上,铺满了方才官差搜寻时散落的泥土,整个道路上斑驳的黑色泥土,好像燃烧后的灰烬落了一地。
地面的肮脏并不能阻挡少女前进的步伐。
在她迈向这条路之前,已经有人率先走到过了这里。
听着道路尽头那扇屋门之后传来的声响,天歌一点一点的迈步向前。
如今云来居中,已经没有了旁的人。
先前在大堂的所有人,要么与李氏一道,赶往了城东的戚家老宅,要么正在前面的大堂中收拾楼上楼下的一片狼藉。
整个后院当中,没有一个人影靠近。
除了天歌。
站在门前,少女抬起自己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掌,向前轻轻一推。
没有料想中的声响,那扇平日里一直关着的门就这么打开了。
忽然投射进来的灿烂阳光打断了屋内之人的动作。
木屑灰尘飞舞间,看着正在收拾屋中混乱的男子,少女轻声问道:
“我能进来吗?”
听到突然传来的声音,怀中抱着一篓子木屑的木讷男子没有任何的诧异。
他向后退了退,让出道来。
天歌越过门槛入内,然后背手关上了门。
男子的动作一僵,却很快再次如先前一般,收拾起屋中的摆设来。
毫不拖泥带水的利索动作,很难让人将他和平时言辞讷然的样子联系起来。
……
这是一件木工房。
靠墙的一连通向屋子深处的多宝阁都是原木,没有打磨,没有上色,更没有任何的花纹。
木料原始的纹路,一眼即可看清。
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件。
木雕的如意、神兽摆件、寻常动物、装点的灯笼……还有似是在院中瓜藤上随意扯下的葫芦。
各种没有任何联系的东西,却应有尽有的摆在架子上。
像是小童嬉闹的玩具。
靠窗的位置,堆着许多的木料,还有工台。
此刻那男子,就站在这里,将被踢倒在地的半成品一一扶正。
看木屑随着男子的动作飞舞,等他将最后一样东西摆好位置,天歌终于再次开口:
“先前,为什么要帮我?”
男子正背对着天歌,闻言脊背一僵。
虽然他不止一次的料想过,从他说出那句话后,少女就一定会来找他,可是在真正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需要缓上一缓。
“你应该知道,云珠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天歌继续道。
就算赵云珠自己不清楚,但李氏和眼前的男子肯定心里有数。
这是为人父母最基本的判断力。
停了一息,赵海终于动了起来。
但是他依旧没有转过身来,而是走向了屋子最深处,从墙角的多宝阁最上方,拿下来一个最不起眼的木葫芦。
重新走回来的时候,那木葫芦已经从中间横向打开。
一分为二的葫芦瓢中,躺着一块精美的玉牌。
屋内的光线并不是很亮,但借助仅有的投射进来的阳光,也能轻易判断出,这是一块毫无杂质的上等好玉。
尤其是其上的流光溢彩的盈盈色泽,一看就知道是养了多年才有的水头。
玉,要人养才能越来越润。
显然将眼前这块玉牌养得如此水润的人,不会是将它放在一个葫芦里储存起来的人。
赵海将呈放着玉牌的那半葫芦向前一递,示意天歌将它拿起。
手中的玉温良细腻,就像是少女的肌肤。
不知为何,天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来。
“这是……”
“这是你的东西。”
天歌进屋后,眼前的男子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我的?”少女轻喃。
“是的,你的。”
赵海点了点头,慢慢在自己平日里做木活的凳子上坐下来。
“这是你刚来赵家的时候,就带在身边的东西,我娘说,如果有一天,你需要了,它可以证明你的身份。”
天歌讶然抬头。
但是……目前她显然不需要用这个东西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或者说,眼前的男子也不需要她来自证身份。
否则,就不会有那天的一句看似无意,却实则推出云珠的话。
而眼前这个从来都讷讷不言,看起来比寻常人要迟钝一些的男子,却显然明白她为什么诧异。
“如果现在不给你,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天歌默然。
赵海说得没错,这次借着易廷益秋风,离开青城之后,她就不会再回到这里。
哪怕是为了赵家,她也不能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就算出现,也不能以赵天歌的身份出现。
“当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将那块温良的润玉握在手中,天歌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她觉得,眼前这个从未留意过的人,或许能解决她的一些疑惑。
“这件事,要从我的姨母,也就是你名义上的姨祖母说起。”
……
……
事情其实很简单。
当年,昭懿皇后怀上龙胎,大齐皇帝林琰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第一个血脉。
不管是民间,还是宫中,这个可能成为他们未来君主的孩子,牵挂着每一个人的心。
但在波云诡谲的皇家,顺遂生产,从来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尤其是当时昭懿皇后曾孕期落水,导致体弱胎位不稳。
所以在怀胎之初,哀帝便让自己的亲卫,在民间找了十位产婆与十位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