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进来之前,李慕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他要沉住气,万万不能在两个小辈面前露出破绽。
等到晨星走过来,他已经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晨星笑着跟他打招呼:“李伯伯好,你的画画得真好。”
“我从五岁开始学画,一直学到二十多岁,在画画上下了很多功夫呢!”李慕羽有些感慨:“可是这些年因为工作忙,手上还是生疏了,论画技,玄宁早已超过我了。”
“我觉得你们画得一样好啊,”晨星认真地说着自己的观感:“我远远地看你画白鹤,几笔就成了,真是太厉害了,不过小舅舅的人物确实画得也很棒,你们俩简直就是……”
她一时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求助地看着苏,苏接了下去“绝代双骄!”
“对对!”晨星很高兴:“就是这个意思,”她有些惭愧地对李慕羽说:“李伯伯,我读书少,经常会词不达意,好在苏他能听懂我说什么。”
李慕羽很心酸,他的女儿,竟然只有初中毕业,说出去不是笑话吗?可是就她那个成长环境,这样的受教育程度太正常不过了。
见晨星跟苏还站在自己的面前,李慕羽就对苏说:“你再去搬过来一把椅子,咱们坐下随便聊聊。”
苏又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李慕羽所谓的见见晨星,不过是意思意思而已,没想到,他还准备长聊,这个李慕羽,为人行事怎么这样处处出人意料呢?
他只好去搬了一把椅子,跟晨星一起在李慕羽的对面坐下了。
李慕羽起身找了一个茶杯放在晨星面前,苏赶紧提起茶壶给晨星倒上水,他有一个错觉,如果他不动手的话,李慕羽显然是想亲自动手给晨星倒水的。
这是什么意思?苏吓了一跳,难道……
他心下不安,思索着这其中的可能性,这个李伯伯,名声一向甚好,从没有听说他在这方面有什么不堪啊!
而李慕羽这一会儿,又像方才跟苏的谈话一样,详细地问了晨星的履历,几岁上学,在哪里上的,为什么辍学,而且,有一个问题他反复问了两遍:“你父母对你好不好?是不是因为重男轻女才让你辍学的?”
晨星赶紧否认:“不是的,父母一直很爱我,我小时候我妈妈没奶,那时候小地方也没奶粉,听说我爸爸每天给隔壁一个有孩子的女人二十块钱,她每天让我喝两次奶,我才活下来的,李伯伯,你不知道,那时候二十块钱,是我爸和我妈好几天的收入呢!”
“后来我退学,主要是因为我们那里的初中没有开过听力课,我去县城上高中的时候,英语跟不上,再加上那年我父亲去县城回来的路上,他骑摩托车,不小心翻到了沟里,摔断了腿。”
“他需要在家里休息半年,而我们家一直开着一个饭馆,我妈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前一年我家又盖了一院子的房子,家里的情况有些紧张,我回去看见我妈妈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就自作主张退学了,为这个,我爸爸骂了我好几天……”
晨星拉里拉杂地说了一大堆,说完后又觉得自己说得有些乱,她不好意思地问李慕羽:“李伯伯,你能懂我的意思吧?”
李慕羽点点头,竭力忍住了眼里的酸涩,晨星的成长,本该是他的责任,他却什么都没做,晨星的姨夫姨妈不过是经济落后地区的两个做小生意的,能把孩子健健康康地养大,已经实属不易,他还想什么?
他掩饰地喝了几口水,又接着问了晨星选秀的事情,晨星一五一十地跟他讲了,当他听晨星说组委会见她太瘦太干,怀疑她不足十四岁,她只好回老家开了户口证明,人家才让她参加了海选的时候,一个没控制住,顿时红了眼圈。
苏看得清清楚楚,他惊呆了,这个李慕羽,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好在李慕羽的意志力强大,硬是咽下去了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他扭头看了窗外几秒钟,等自己的嗓子不再发硬的时候,才接着问了他最关心的话题:
“玄宁见过你之后,很是欣赏你,他几次跟我提起过你,说你来京后一开始过得很艰难,而苏又是有名的富二代,你跟他是怎么遇到的?方便跟李伯伯说说吗?”
晨星也说不出为什么,她跟李慕羽说话,只觉得他非常亲切随和,她有一个强烈的感觉,这个李伯伯,很关心自己,很想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
只是他问的这个话题有些私密,晨星迟疑了一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她习惯性地看向苏,而苏这会儿正因为李慕羽方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深情,无比地困惑,一时竟然没有注意到晨星的无助。
晨星只得尴尬地对着李慕羽笑了笑,李慕羽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求恳,晨星心软了,觉得这些事跟一个长辈说说也没什么,就组织了一下语言,把自己跟苏认识的经过告诉了他。
听完晨星的叙述,李慕羽闭上了眼睛,他的一只手放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打着拍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曾经以为,晨星和苏的相遇,是天意,是命运对一个苦孩子的怜悯和补偿。
而听完晨星的叙述,他不这样认为了,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月荷的功劳,是她一路指引着女儿来到京城,遇到这个她亲手将他带到三岁的小男孩,不出意外地,他们相互吸引,最后走到了一起……
月荷默默地为女儿安排了一切,而他却从来都没有为女儿做过什么,他很想弥补她,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