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及深思,隔壁却传来杯盘碎裂的声音,之后“咚”的一声,不知什么重物撞在了墙上,随即安静了下来。徐妈妈忙出去查看,外面没有异状。又过了一阵,毓华楼的人来请见。涵因点了头,慕云便把人让了进来。
只见一个上着姜黄底红蔷薇莹缎面短儒,系月白轻纱罗裙的女子端了点心进来。身段窈窕婀娜,行动摇曳生姿,杏眼柳眉,透着一股子干练精明,却并不让人感到俗气。
见涵因只是抬眼瞧了她一下,又垂下眼帘望着杯子,并不急于探询刚刚发生的事情,旁边的丫鬟婆子也都眼观鼻鼻观心,不由暗叹崔家的人果然与别家不同。
忙奉上糕点,赔笑着说:“奴家曲氏奉主人之命打理毓华楼的杂事,小人失职,竟惊扰了贵客,特地来赔罪,还望姑娘海涵。这是新制的糕点,请姑娘品尝。”
“原来是曲大当家亲自来了。”涵因也不看那糕点,只扫了对曲大当家几眼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曲大当家有心。”
“多谢姑娘体恤。”曲惜柔望着涵因优雅的坐姿,从容不迫中隐约带着高贵的威仪,那种气度让她十分熟悉,不由怔住了。
旁边的徐妈妈轻轻咳了一声,曲惜柔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垂了首。
涵因回过头看着她问道:“曲大当家可有麻烦?”
“只是下人们粗手粗脚打碎了瓶子。”曲惜柔神色不动,看不出丝毫异样。
涵因知道这是毓华楼的人*,也不再问,笑着让她下去了。
曲惜柔退出来之后便进了隔壁。屋内杯盘碎裂,屏风帷幔俱毁,一片狼藉。屋内的两个人却好似刚才的生死相搏根本没发生一般,对着喝茶。她冷笑一声:“羽林军陈成大将军,内卫府刘锦指挥使,你们是来执行公务的,还是来砸我的生意的。”
见两个人谁都不说话,火气更盛:“主子刚没,你们两个就变成这幅德行,真是枉费了主子对你们这么多年的培养。赵俭怎么说?”
“只说去的时候主人已经被他们杀了,现在皇上依仗他,也动不了他。”穿着内卫府指挥使服色的清俊男子皱着眉头。
“那天跟去的士兵呢?”曲惜柔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已经查过了,没有活口留下来”另一个方面阔口男子面无表情回答。
曲惜柔张张嘴,又闭上了。长公主树敌颇多,几年前得罪了山东世家,这一次提出“摊丁入亩”还要完全废掉举荐奄,全部推行科举奄。几乎得罪了所有权贵,这些人不甘失去利益,一直小动作不断。这几个月边关突厥人又开始大肆劫掠,陈成被派去平乱,刘锦跟着皇帝去祭祖,京城空虚,他们就骤起发难,主导这次事件的就是另一派勋贵关陇世家。关陇世家与尚文的山东士族不同,他们起自北魏时的柱国之家,历代掌握府兵,和京兆关陇一带的大族世代联姻而形成一派势力,和山东士族隐隐抗衡。虽然他们的家族子弟逐渐出任文职,但仍然有很多子弟走武职。
其实长公主早有察觉,于是便将计就计设下了这个局,陈成虽然带着兵出了城,却只在城外百里处驻扎,只等消息传来,便可回转,一举将对手端掉。但第一波传递消息的人,却被人半道劫杀,等再次传过消息来,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刘锦这边也出了状况,消息虽然到了,但是回去的路却被从山上坠下的巨石堵死。皇帝只好派赵俭率领先锋营走小道,先行回援。乱党虽灭,长公主也在混乱中被杀。
是长公主棋差一招,还是有人浑水摸鱼,谁也说不清楚。但肯定的是,他们内部出了叛徒。三个人同时沉默下来,看着对方的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戒备。
刘锦率先打破了沉默:“郑家那个忻娘怎么样。”
“倒是有一番不寻常的气度。”曲惜柔想起那个令她印象深刻的忻娘“崔家这时候跳出来,也太急了吧。”
“也许正投了皇上的眼缘呢,我们都老了,该隐退了。当不上国公也捞个侯爵当当,好好在家荣养。”陈成忽然站了起来,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悲伤“但不管怎么说,今天要好好护送她。”说完大步迈出了房间下了楼,也不理会旁边侍女吃惊的目光。
刘锦也站了起来,对曲大当家说道:“你去缀锦阁找歆儿,让她千万沉住气,早作安排,好歹保住主子的家底。至于我,只能自求多福了。”
“就都交出去吧。”曲大当家静静的说:“我们一起去见见小主人。”
刘锦诧异看着曲大当家,他知道,他们是要用自己的命陪他一块赌,为了给他增加筹码,赌皇帝会接受他们的效忠,一旦暴露在皇帝面前,就再没有退路,如果皇帝不能够信任他们,他们就会被皇帝连根拔除。
刘锦的嘴角抖了抖,最终克制住自己的感情,说道:“别犯傻,你们从现在开始都要隐藏起来,主子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件事查清楚之前,决不能交给任何人。我的事情我会应付,你们没事,我才有后路。”说罢便走了。
一直静静坐着吃茶的涵因,并不知道隔壁发生的事情,只是在脑海里把几天的经历过了一遍。到了巳时三刻,忽的钟鼓齐鸣,皇城正门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