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距离睡前关灯不过短短的一个多小时,病房里响起了轻微的咳嗽。林一堂原本就醒着,听到沙发上的响动更是睁大了眼睛。他第一反应是林觅夜里受了凉:白天还好好的,睡前吹了风,或者是被子掉了。他的伤虽然好了些,但要像过去那样身手敏捷实在难以做到。加上窗帘放下来了,挡住了月光,房里没有什么光线,全靠他凭着感觉摸索坐起来,像盲人一样伸手去寻找身后墙上的灯。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墙壁上来回探了好几次,总算是确定了开关拉绳的位置。随着开关清脆地发出一声响,屋内又恢复了之前的明亮。
在这片温暖的灯光里,他清晰地看到她躺在沙发上,而身上盖着的被子早就落到地上。他心疼不已,怪自己粗心:不盖被子太冷了,她仅仅穿了件初秋的睡衣,怎么会不着凉……
为了过去看她,他忍着伤口的疼痛,第一次在没人帮忙的情况下咬紧牙关从床上下来了。为了保持身体平衡,他拿过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拐杖,费力地向沙发走去。
尽管距离不过四米,对于受了重伤的人而言却异常艰难。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他忍不住微微地喘气。他就这样挪到她的身边,把被子捡起来,拿了没有接触地板的那一面轻轻地盖在她身上。
然而她的睡姿却是让他备受折磨。被子在她光滑的睡衣上停留了几秒,随着一个自然的翻身,又飞到了地板上。他一面欣赏她入睡的样子,一面弯腰拾起来再盖上……反复了好几次,她忽然又咳了起来,这一次,呼吸变得急促,脸上浮现一片潮红。
他俩的角色在这一晚来了个互换,照顾的变成了被照顾的。
林一堂见她有发热的迹象,自己又不方便大声说话,只好赶紧轻轻地摇她,情急之下手放错了地方也浑然不觉。
林觅正在梦中,忽然给人弄醒,身心都难以适应。朦胧中她感到胸口覆着什么东西,似乎还有些温暖,睁眼看到他的手放在那里,慌乱中失去平衡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摔得腰酸腿疼。
“觅觅,对不起,我刚才吓到你了……”
她尴尬地爬起来,把散开的睡衣重新裹好,扶住他说:“没关系的,表哥,我知道你是来盖被子的,踢被子的习惯这么多年都没改掉。”
她双手扶着他回到床上,见他嘴唇挺干,就说:“表哥,你先坐着,我去倒水给你喝。南方人来北平,在秋燥的时候会不舒服。需要多喝水,对身体好。”总裁大人,轻一点
她回想起他中弹后的种种画面,轻声安慰道:“表哥,我相信你的。这枪你收好,我们休息吧…”
她紧靠着床边躺着,和他之间的距离还能容得下另一个人。
他见她不睡沙发了,紧绷的弦终于松懈下来,躺下来就困得睁不开眼了。
由于刚才消耗了不少精力,尚未康复的林一堂很快就睡着了,林觅悄悄爬起来替他把被子掖好,因为手术后更加不能着凉……
天亮时,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换衣,洗漱,梳头,把他需要用的药都留在床头柜上出了门。
待林太太七点不到赶来送早餐来时,发现女儿已经去了学校,侄子还在睡着。她望着蓬松的被子,忍不住想笑:他俩睡觉难道不用枕头么?接着她看到沙发上那床小被子,瞬间又纳闷了:女儿到底是在哪儿睡了一晚?
林觅一大早赶到教室里参加晨读。路过的张小法见里面没几个学生,感到很欣慰:她又回归校园,勤奋学习了。
然而到了他上课的时间,他一进教室就看到她低头拿手绢擦鼻子。课还没上完一半,她就打了好几个喷嚏,咳嗽的声音也听得真真切切,把他的心给震疼了。
等上完课,他在检查作业的工夫里,把一张纸条夹在她练笔本里还了回去。林觅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中午来办公室一趟。”
她顺从了。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他在倒热水,里面正好没别的老师。
他头也不抬地说:“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有事和你说。”
他把水杯加一包药放到她面前。“这是治伤风的药,早晚各一次。现在先吃两粒。天冷了,夜里睡觉小心着凉。”
他说完这话又想起昨夜在医院见她关门拉窗帘的情景。而她则红了脸,忐忑地想着熄灯后难熬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