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那些曾经夜访郡府的不速之客,再没了半分动静,仿佛那日不期而遇的造访,真的是一次巧合一般。
夜幕笼罩下的郡府,连往日里啾啾鸣叫的虫儿,都被来回巡视的军卒“哗哗”作响的甲衣,惊得集体噤了口,纷纷藏进阴暗的洞穴里,睁大一双双惊恐的眼睛,看着这些凶神恶煞一般的军士,看着一个个黑暗的角落里,那些一闪即没的黑影。
直到夜幕降临,李鹤前庭后院巡视几遍,又对猴子叮嘱几句,才跨上马,带着杨岱和一众侍卫,直奔郡丞晋黎的府苑。
按照白练的要求,李鹤将郡丞晋黎的宅院,也一体纳入了郡府的安保范围。白练此举,不惟仅仅考虑晋黎的安全,也有借机弥合李鹤与一众秦人官员之间感情鸿沟的用意。
李鹤深知白练的良苦用心,所以即便人手紧张,李鹤还是分出一部分队员去往晋府。
好在晋黎的宅院不大,人口单纯,安保压力要小得多。见到此景,晋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冲着李鹤拱了拱手,深深一揖。
来到晋府,李鹤并没有进去,只是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暗桩明哨,跟领头的队长交代了几句,便返身回了李府。
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每日的必修课,所以回到府里的时间,往往会很晚。
刚进府门,沉沉夜色中,芳姑快步走了过来,接到李鹤,悄声说道:“公子,那个叫董路的,又回来了。”
李鹤抬眼看了看芳姑,问道:“人在哪?”
芳姑的手往东阁方向一指。
李鹤将手里的马缰交给身后的杨岱,大步流星,来到东阁。
一进门,却见董路和另外一人,端坐在坐塌旁的锦墩上,正窃窃私语,见到李鹤进来,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鹤公子,别来无恙。”
董路长揖及地,再抬头时,眼眶微红,眼睛里放出炽烈的光芒。
李鹤“呵呵”笑着,紧走几步,双手扶住董路的双肩,上下打量着,说道:“看董兄的样子,你这身子恢复得不错啊,可喜可贺!”
“托公子的福,董路的身子已然痊愈了,你看看。”
董路一边说着,一边晃动双臂,踢了踢腿,身体各处关节,发出一阵阵“咔吧、咔吧”的脆响。
李鹤一阵哈哈大笑,看着眼前这位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威猛汉子,此刻不自然暴露出的真性情,心里也是诸多感慨。
李鹤转过头,对身后的芳姑说道:“让厨子多加几个菜过来,我和董兄喝两杯。”
芳姑应声而去。
李鹤看着董路身旁一直微笑不语的另外一人,问道:“这位是?”
董路一拍额头,笑着说道:“见到公子,光顾着高兴了,忘了介绍了。”
董路抬手一指:“公子,这位便是我跟你说过的,家兄董瑾。”
李鹤正准备见礼,却见董瑾一撩袍摆,双膝跪地,朗声说道:“青龙寨董瑾,见过公子!”
甫一见面,便行此大礼,董瑾的举动,着实把李鹤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扶住董瑾的双肩,便往起拉。
“寨主如此大礼,叫李鹤焉能受得起,赶快起来!”
董瑾的嗓音有些嘶哑,沉声说道:“舍弟身遭不测,如果不是鹤公子出手搭救,哪里还有命在?如此再造之恩,董氏必将世代铭记。”
董瑾不顾李鹤的拉扯,强自伏在地下,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李鹤无奈,只得侧身以对。
董瑾站起身,李鹤将董氏兄弟让到坐塌之上,围着几案,三人对面而坐。
可以看出来,重回李府的董路,情绪很有些激荡难平,环视一圈屋内,喃喃自语道:“董路在此,蒙鹤公子和兄弟们悉心照顾了几个月,让董路捡回了一条性命。回到山寨的这几个月,每回梦里,总是李府和东阁的场景,还有那间暗室。两世为人,董路这一生,不管走到哪里,这里是决计难以忘怀的了。”
董瑾频频点头,李鹤则笑着说道:“董兄言重了!李鹤早就说过,董兄蒙难,李鹤出手相救,本是你我的缘分,更是李鹤为人的本心使然,不独对你董兄,碰到任何人,李鹤都会去做,董兄切莫挂怀。再说了,如果董兄心中常怀此念,也会影响我们以后做兄弟不是。”
董瑾点点头,笑着说道:“在下明白鹤公子话里的意思了,鹤公子是真君子,董瑾心内感佩!我们兄弟却也不能做了戚戚小人,就依公子,以后,这话再也不提了。”
李鹤连连点头道:“该当如此!该当如此!”
这时,芳姑领着两个厨子,抬着一个硕大的紫红食盒过来,厨子将食盒内的菜肴一一摆上几案,又给几人面前斟上酒,躬身退下。
李鹤笑着说道:“两位该饿了吧,咱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边吃边聊。”
董氏兄弟皆是豪爽汉子,并不客气,跟着李鹤,大口吃将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鹤拿起手边的方巾,擦了擦嘴,看着董路,笑着问道:“董兄怎么会选择这时候来寿春?”
董路看了看董瑾,没说话,董瑾抹了抹嘴角的酒渍,低声说道:“不瞒公子,此番潜来寿春,是我的主意。”
李鹤看着董瑾,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公子也许已经看出来了,我这弟弟,一向话少。去年,他来我青龙寨,初始并没有将寿郢的遭遇告诉我,只是一味地闷闷不乐,起先我并不在意,只以为他在山寨待着憋屈,后来无意中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