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勋心中怒极,偏又面上不能表现出来,他就只装着沉郁的问武青钰:“你说是刚好遇到你大哥的朋友从附近路过?是他的什么朋友?”
陆之训明明说那些搅局的都是武青钰的朋友的,难道是消息出现了偏差?
武勋心中更觉事情变得棘手——
如果是武青钰的朋友,他三两句话就能问清楚来路,可若是武青林的交情,武青钰就未必知道底细了。
只是武青林平素和哪些人来往,他基本上都心里有数,来元洲城这几年,武青林虽也结识了城中的一些人,但据陆之训得到的消息,那些人里不乏身手了得的随从……
据武勋所知道的,在这元洲城之内不该是会有养得起这些好手的人。
而且——
到底是怎样的人家,十几个人出门,里面居然还会带着大夫?
武勋的心中十分警觉,就只想着从武青钰这里套话。
不想,武青钰却根本就没有给他解惑的心思,只有又随口敷衍了一句:“父亲管这做什么?总之是大哥吉人天相,算是遇到贵人了吧。我回来,是因为我们从此事推论到其中的牵连必在军中,所以得请示父亲,后面该怎么查。”
武勋哪里想管这事,却又不得不在他面前表现的深以为然,感慨着叹道:“照你这么说,军中必有内鬼,只不过贸然的大肆查问,未免会闹得人心惶惶,毕竟有许多都是跟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的旧部,叫他们知道我在怀疑他们,是要寒了他们的心的。”
“那父亲的意思就是暗访了?”武青钰反问。
对武勋的解释,他能接受,毕竟领兵打仗,最重要的就是稳定军心。
武勋点头,斟酌着还是想把话题往武青林那些“朋友”上引,武青钰却相当干脆,已经不打算过问此事了:“嗯!反正出了这样的事,父亲既然城中已经忙完了,随后就赶紧返回军营却跟大哥商量对策吧。”
他这样的不配合,打了武勋一个措手不及。
武勋被噎了一下,不由的怔愣。
等到下一刻,武青钰面上的表情却就更显得凝重起来,直视着他的目光道:“父亲,您恕儿子逾矩,想问您个私人问题。”
武勋心不在焉,脱口问道:“什么?”
武青钰抿了抿唇,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又重新鼓足了勇气,方才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对林相一家,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这问题问的猝不及防,武勋猛然一惊,眼神里都带着几分来不及掩饰的愕然,蓦的抬眸。
迎上武青钰的视线,他就更是眉头紧锁,不确定道:“你说什么?”
“林相!”武青钰道,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便也不再遮遮掩掩,正视武勋的面孔,字字清晰的道:“当初因为大哥和武昙生母的死,我知道林相一家不仅怪罪到了父亲身上,而且还闹得很过分,甚至是几次三番让您在京城的勋贵圈子里大失颜面,然后后面的这十多年,两家人更是从亲家变成了互不来往的死对头。父亲,如今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儿子好奇,您对林家人的看法究竟是怎样的。”
武勋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琐事上,但又被他问得有点无从回避,一时间就有点微愣,很是反应了一会儿才不悦的沉声斥道:“多少年的陈年旧事了,好端端的提它做甚?”
他转身去解外袍,佯装要更衣。
武青钰却是不依不饶的上前一步,又挡在了他面前,面色纠结的再次直视他的目光,逼问道:“儿子就是想要知道。咱们是亲父子,儿子想要知道父亲心里真实的想法,当年因为林相的不留情面,父亲怨恨他们吗?记恨他们吗?”
说是质问武勋,可是话越是往后说,他自己的神情和语气却反而已经越发显得矛盾和痛苦。
武勋看他这个样子,也是眉头越皱越紧。
因为他是个严父,从小到大真正直接管到武青钰的时候不多,甚至于武青钰也不是很喜欢亲近他。
他小时候刚回京城之后有段时间,只要武勋回京探亲,就各种刻意的表现,读书或者练武,武勋知道,他那是小孩子的好胜心作祟,总想把武青林比下去。
等后来他一直不给回应,武青钰就也不经常出现了,再到后来武青林被册封了世子,一切尘埃落定,武青钰除了平时见谁都甩脸子,一副纨绔相到处瞎胡混,就也再没有别的过激的举动了。
这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这个孩子公然站到他的面前来,没头没脸的质问。
武勋隐约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事了,脑中思绪飞转,再飞快的打量一遍他这间屋子,看见桌角上被动了的书,就是眼皮直跳。
这两个月家中无变故,孟氏又被关了,就已经很久没收到家书了,他都差点忘了,前面的那两封信他看过之后顺手塞到了桌角的书本下面。
武勋的眸色一深,一把拂开武青钰,继续宽衣:“人与人之间的事,岂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我的事,轮不找你来过问,你没事就出去吧,军中不是有事么,我要收拾了赶过去。”
武青钰被他推了个踉跄,却仍是不依不饶的再质问:“父亲对林相和林家怀恨在心?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不曾忘记?你是准备将这事儿记多久?一辈子么?”
这样的话,已经等于是挑战了武勋身为父亲的权威!
他霍的回转身来,严厉的训斥:“你在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