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低头浅啜着茶水,片刻之后才问:“那依你所见,当是如何?”
萧昀道:“要么传宗室的女眷和命妇们入宫,为皇祖母设个接风宴吧?”
他懂事以后就没再见过周太后,故而对对方的脾气一点也不了解,只是从规矩和常理上推断,才觉得应该这么做。
毕竟——
周太后来者不善,是为着沉樱的婚事回来跟皇帝打擂台的。
趁着还没大闹起来之前,至少皇帝这个做儿子的是应该先把面子做足了,要不然以后受非议起来可就没边了。
皇帝明白他的用意,闻言,倒是略赞许的笑了下,“是该摆一场大宴替母后接风的。”
正说着话,外面陶任之就进来了:“陛下,太后娘娘身边的高公公刚过来了,说是太后请您午间过去长宁宫用午膳。”
皇帝和萧昀齐齐一愣。
陶任之就又补充:“老奴刚得了消息,太后娘娘也叫了晟王殿下进宫,这会儿王爷带着武家二姑娘正往长宁宫去呢。”
皇帝拧眉正在沉思,萧昀已经脱口问道:“他带武昙一起来的?”
说着,就联想到了什么,不由的屏住了呼吸,转头去看皇帝。
皇帝本来也是在琢磨太后突然叫萧樾和自己过去的用意,萧昀这一眼看过来,他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朝陶任之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陶任之解释:“太后娘娘只传了晟王殿下一个,高原是说,娘娘只叫了您和晟王,只是母子吃顿便饭说说话,旁人都无需过去。”
这么一来,带武昙进宫,就是萧樾自己的意思了?
萧昀沉了脸,不悦道:“皇叔难道是想借皇祖母之口给他赐婚么?”
皇帝抿了抿唇,心里大致也是这么一层想法的,却是有一会儿没做声。
陶任之道:“陛下去吗?高原还在外面等着回话。”
“哦!”皇帝定了定神,重新抬眸看了眼外面,“让了回了母后吧,朕和太子一会儿就过去。”
虽然周太后没说让他带萧昀过去,但是他说要一起,她也不可能说不行,陶任之应诺,出去回了话。
萧昀却是在听说又要跟萧樾和武昙见面的时候就有点耿耿于怀了:“皇叔再怎么也是皇室中人,虽说婚嫁是私事,可他总是这般不知收敛,也是难免惹人非议的。”
皇帝知道他是因为武昙不痛快,可是他自己同样也是不高兴萧樾跟武昙搅和在一起,这时候就冷着脸道:“此事上面已经被他抢占了先机,他不过就是求亲,甚至为了这事儿都把兵权交了,朕要强行否了他,怎么都说不过去。横竖不挤在一时,先拖着吧,这事儿还得要武勋出面才名正言顺!”
他是笃定了武勋听说了武昙和萧樾的事一定会着慌,所以倒也不急了,就只拖着不松口,等武勋的态度来做定论。
萧昀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遂也就不能再多说什么了。
皇帝看了眼旁边的水漏,就整了整袍子起身:“走吧,随朕去长宁宫。”
萧昀却是踟蹰:“儿臣……”
不知道为什么,他虽是不待见武昙,却更不想去看萧樾跟武昙腻在一起的那个场面,哪怕就是他曾经厌恶看不上的一个臭丫头,他也始终干不顺眼她这么跟萧樾搅和在一起。
皇帝对他的心思还是能看透的——
无关乎是有没有胸襟和肚量的问题,主要是萧樾太打他么父子的脸了,这种事换谁身上也会心里不舒服。
可萧樾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能让萧昀回避。
“走吧!”她说:“你皇祖母找朕,必然是为着北燕求亲的事,你也去听听。”
萧昀不由的怔住。
皇帝已经从书案后头绕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太后不会无缘无故找他去跟萧樾叙旧的,她既然是为着沉樱回京的,眼下迫在眉睫要解决的,就自然也是这件事。
只是——
这件事跟萧樾没关系,她却把萧樾也找了来。
皇帝觉得,他隐隐嗅到了点儿阴谋的味道。
萧昀听了他的话,就不能再推辞,跟着他一起从御书房出来,坐上辇车往长宁宫的方向去。
长宁宫是这宫里最大的一座宫苑,在皇宫建筑群比较靠里边的位置,被皇帝和皇后的寝宫在前面挡着,中间隔了整个御花园,后气派,够排场,就是位置相对的偏远些,正适合一朝太后的身份。
萧樾他们早到一步。
他带着武昙从轿子里出来,直接牵着她上台阶进门。
他上回见他母后还是在正阳宫,那时候她还是权倾后宫的皇后,而非高高在上的太后。
一晃八年,无非人也非。
不!不止八年!他历经两世浮沉,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有二十余年不曾见她了,前世的时候,那一趟他回京出了事,等到再九死一生逃回北境,却在他起兵的消息刚一传回京城时候,周太后就在行宫自刎身亡了,以至于最后,他虽然杀回了京城,登上了帝位,也终是没再得机会见她一面。
隔着这么久,说实话,他母后的样貌在他的脑海里都已经模糊了,有时候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