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抽出帕子,按了按嘴角,眼神变得认真起来,随时都可以奔赴“战场”似的,“看你这态度,八成是单相思?儿啊,在这一方面你可不如你爹。”
李锐十分无奈,关于父亲当年是怎么俘获母亲芳心的,父亲从小时候就开始在他耳朵边瞎得瑟,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李毅心虚地瞟了妻儿两眼,哧溜一声,将最后一口汤咽下,撂下碗就走,“你们娘俩慢慢聊。”
李夫人单手按住蠢蠢欲动的李锐,和善地微微笑了下,“听为娘讲过去的事情?”
李锐干笑“孩儿听着呢。”
李夫人涂着丹蔻的手指一点“开宗明义第一句,死缠烂打不要脸。”
李锐“啊”
李夫人扶了扶鬓间的步摇,“从我和你爹遇见的那个风雨交加的泥泞小道说起。”
李锐小声道“不是飘着杏花微雨的深巷吗?”
李夫人眼神一厉“你爹是这么和你说的?”
“是、是啊。”
“啧,这么多年了,城墙饱经风吹日晒雨淋的,还掉了几层皮呢,你爹的脸皮倒是历久弥厚。”李夫人哼笑道,“那你爹肯定告诉你,我和他的初遇,是一场英雄救美人?”
李锐点头。
“假的。”李夫人面无表情道,“当年为娘遇到的歹人是他找人假扮的。”
李锐“”
忽然很怀疑父亲挂在嘴边津津乐道的月下起舞和雪中送暖。
“月下起舞?扒墙头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他也对自己儿子说得出口?”
“还雪中送暖?偷拿了我的手炉,在一边自我陶醉个什么劲”
“”
李锐忽然觉得,有些无法直视自己那位身为一军统帅的爹了。
“虽然不要脸了点,但还是很有用的。”李夫人蹙眉轻叹,“这不,我这朵鲜花都插在他身上了。”
李锐干巴巴道“孩儿受教了。”
李夫人眼神亮亮的,像是不灵不灵闪着光,“所以,你看上的是哪家的姑娘?为娘帮你松松土?”
李锐含糊道“娘你就别管了。”
李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李锐的脑门,“我别管?就你这张整天板着的脸,看谁都像是想找人决斗似的,人家女孩儿要是能对你青眼有加,为娘的姓倒过来写。”
李夫人,姓王。
李夫人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其实,为娘一直要个软软香香的女儿,可你爹是指望不上了,为娘只能指望你找个乖软的儿媳了。”
李锐“”
他觉得他爹还是可以努力一把的。
“不过,虽然为娘喜欢那些乖巧漂亮的小姑娘,”李夫人笑了笑,“但娶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有小怜时时陪在为娘这里,为娘也知足了。”
“对了,小怜前几日为郡君挡剑受了伤,可好些了?可惜现在她人在宫里,也没法看望。”李夫人轻叹道。
李锐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应该没有大碍。”
除夕将至,京城的市集上愈发热闹,小贩们沿街叫卖锡打春幡胜、百事吉斛儿等吉祥物,街头的铺子里摆满了年货。
然而,在千里之外的晋州前线,气氛却截然不同。
“将军,会不会太冒险了?”牙将迟疑地看着李荣。
李荣摇头,“东临雷霍,西控河汾,南通秦蜀,北达幽并,晋州的位置太险要了。如果不趁着对面现在兵力薄弱一举拿下,后面再想夺城就难了,那时我们面临的就是数倍于我们的汉辽联军。”
“但是,我们虽有五千精兵,可浮山城那边不肯相助只怕人困马乏,我们的粮草也跟不上啊。”
李锐沉默许久,他自然知道。
可机不可失,根据探子的消息,汉军和辽军已经在阴地关集结了近七万大军,晋州又易守难攻,一旦落入辽人手里,只怕十年内再难解决西北大患。
如果前线的三万周军悉听自己指挥,自己或许能周旋一番,撑到朝廷的援军到来。
然而眼下看来,只能出下下之策了。
李荣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绝,“去点兵,先派我们的人去晋州城郊野,把周围的人口﹑牲畜﹑财物﹑粮食能转移的转移,转移不了的,就和附近的房屋﹑树木一道毁掉。”
“至于晋州城,两日之内,本将军必定拿下。”
牙将震惊地抬首看向李荣,良久才道“遵命。”
浮山城里,满屋的将士齐齐沉默,为首的何能更是满脸不可置信,“圣旨?”
怎么可能?
传旨官凉凉一笑,“何将军好大的面子,见圣旨不跪,是想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