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落了下去,月色有些昏沉,如同程医师的脸色,在自家的药园子中挖出了一具尸体,这位年迈的老医师神色能好到哪里去。
两个外乡人,一个杀手,以及一位小镇医师,看着泥土中刨出来的这个死人,神色不一,子语只管做事,将尸体拖出来之后,便站在那里不管不顾了,倒是十月虎一脸好奇的跑上前去凑热闹,蹲在那里打量起地上的尸体。
少顷,他站了起来,有些狐疑的说道:“这不是那日连我一拳都吃不住的莽夫么?”
这件事小镇上的居民自然是记忆犹新,许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四大金刚之一的那个壮汉,莫名其妙的被那个杀手打飞了,毫无还手之力,以至于很长时间,都被人津津乐道。
少年子语点点头,“早些时候被我打了个半死,之后便被程医师接走了。”
老医师闻言,叹了口气,“他重伤不治,已经无力回天了,是我将他埋在这里的。”
老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反倒是松了口气,神色也更加坦然了,他没有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承认自己其实打心底不愿去救那个人,把他接回来也不过是出于对自己这个身份的尊重,他是一名医师,不能见死不救。
所以,那个壮汉死了,他并没有什么好伤心的,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顺手将壮汉的尸体埋在了后山的草药园子里,权当是做了一件入土为安的事情,至于修墓立碑的事情,他觉得这个人不配。
这个时候,这位老医师说话终于世俗了一些,不再是那种慈眉善目的样子,反倒是像极了市井间的街坊邻居,毫不掩饰对于那个壮汉的厌恶,更确切的说,是对冯镇长在内的一些人的深恶痛绝。
事已至此,他便没有什么再好隐瞒的了,便直言不讳的说出了憋在肚中的心里话,冯镇长独断专权,将桃源镇搞得怨声载道,身边的四大金刚作威作福,桃源镇家家户户早就对他们恨之入骨了。
老医师本不想管这么多闲事,安心在这里种草熬药,一辈子也就安安稳稳的过去了,依着他的医术,冯元峰也会时常有求于他,自然不会将他怎么样,最多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小镇百姓的生活他日日夜夜的看在眼中,不可能视而不见。
冯元峰一伙人的所作所为,算不上十恶不赦,却也是恶贯满盈了,但凡是有一家还在道他们的好,事情也就不会发展成这样,终于,小镇上的百姓忍无可忍了,老医师便顺势而为,帮他们指了一条明路。
买凶杀人。
作为一名治病救人的医师,老人家丝毫没有后悔自己做了这样一件饮鸩止渴的事情,有些事情,如果没有其他的法子,便只能以暴制暴了,他不是迂腐之人,不会为这样的事情纠结到睡不着觉,哪怕在自家的药园子埋了一具尸体,他也心安理得。
这件事也印证了之前子语的猜测,这样一个闭塞的小镇,若非是有一个知情人推波助澜,如何能够知晓杀手组织的存在,又是如何能够联系到大谁,现在看来,这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便是牵线搭桥之人了。
老医师神色坚定,不由得握了握拳头,由衷的说道:“事情就是如此,你们若是想拉着老夫去认罪,我也没有办法,可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天地良心,如果你们要为冯家讨回一个公道,我一力承担,与其他人无关。”
这话自然是说给子语二人听的,在场的外人,除了杀手十月虎,便只剩下这两个忽然出现的小家伙,而且也正是这二人将壮汉的尸体挖了出来,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子语看着大义凛然的老医师,笑而不语。
地面忽然出现轻微的震动,脚下松软的泥土犹如煮沸的开水,咕嘟咕嘟的开始冒泡,泥浆上下翻飞,不远处的几株草药东倒西歪的摇摆起来,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泥土鼓包,随着一颗石子被弹射向空中,土包弯弯曲曲的开始向这里扩散,速度极快。
只是到了近前,一切又戛然而止,地面上留下一道三尺来宽的土丘,从远处蜿蜒到脚下,子语站在土丘跟前,那些被翻起的泥土带着丝丝潮湿的气息,只是还不等子语站定,地面又是一阵松动。
少年甚至还没有做出反应,身边土丘之下,一个庞然大物一跃而起,数丈长的身躯在月光下弓成一道弧线,带着猩红褶邹的皮囊一闪而逝,向着子语冲了过来,几乎是一瞬间,便将还有些愣神的少年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又一头扎入土丘之中,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似乎是都没有反应过来,程神医看着满园子狼藉的地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最后一拍大腿,有些懊悔的说道:“事情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白菜可管不了这么多,见子语被那个东西吞入肚中后潜入地下,便沿着土丘的方向,喷出一道道火焰,以至于满园子的草药,终于没有幸免,大片绿意盎然的药苗在火海中化为乌有。
老医师一副心疼的样子,可是眼下又顾不了这么多,只能唉声叹气的站在那里,不多时,地面又是一番震动,这回比之刚才更加剧烈,大片泥土翻江倒海似的被掀了起来,如同惊涛拍岸一般的场景。
紧接着,那猩红色的庞然大物又跃了出来,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扭动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布满褶皱的皮囊从里面被撕开一条缝,子语身上挂满了粘稠的汁液,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