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当朝礼制,禁中使臣持天子节令到雍原郡城,雍原郡守本应率领城中官员于城门相迎,接天子使臣入城于官驿休憩后。

可此时的雍原好似一座死城,丝毫没有一丝生气,城门处仅有一姓程的郡守携主簿候着。祉禄与郡守见礼过后也不多做寒暄,骑着高马就入了城。雍原中受灾最为严重的便是上饶城,祉禄一行人也不做停留,直奔上饶城而去。

只见原本繁华安宁的城中一片死寂,街头两侧有不少染疾的百姓因怕累及家人而露宿在街头。那些患者苟延残喘在街头上,他们眸中尽是心酸绝望却又平静,好似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仅有少数的许是健康的妇人抱着怀中的孩子,蹲在残垣角落小声的抽泣,不敢大声的哀嚎。

祉禄拉紧了围在鼻上的手绢,沿途观察着城中的百姓,深知此次灾情远比呈报禁庭的奏本还要严重的多。他微微仰首看着天上乌云渐渐聚拢,问郡守道:“程郡守,可有为这些流落街头的灾民供于安置的地方?”

“侯爷有所不知,此次疫情来势凶猛,不出十天这上饶城已是有近半数百姓染疾,安济坊根本无法容下这么多人,郡守府衙已腾出于救疫,可仍是无法满足!”程郡守自知汗颜,可也无可奈何,只得接着道:“臣自知治城不力,待此次瘟疫过后会自行上表向吾皇请罪!”

“冠冕的话语就不必多说了。你速速命人去将官驿清扫出来,将妇孺老少接入驿馆。此番随本侯而来的医官医士也全部与驿馆开设救治点。”

“这可不行啊,如今郡守府衙已经腾出于救疫,驿馆若是腾出侯爷可如何安置!”程郡守大惊。

“本侯随建畿营的将士于城中扎营便可。”

祉禄从进城起,眉头便没有松开过,一直紧紧的蹙着。从出生至今,十九年来无论他陷入再困难的境地,锦衣玉食从不缺乏,如今看到黎民艰辛,竟觉得心中有种阴郁难受。此时此景,他竟然觉得那夜他的父皇骂他骂得是对的,他不应该一直潜在渊底,应该早点出来为这天下百姓做点什么。

程郡守还想劝着点什么,只听不远处走来一粗布深衣儒者衣着的中年男子,他慢步过来朝他们拱手作揖道:“平侯心系百姓疾苦,实属上饶之福。如果不嫌弃寒舍简陋,不妨前往安置。”

见有人前来,祉禄也从马上下来,朝来者微微颔首,又顺着他走来的方向望去,瞧见不远处高挂的布施棚,不由温和些许道:“此次瘟疫人心惶惶所有人都不敢出门,祉禄替受赠的百姓谢过先生仗义出手,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侯爷言重了,在下沐方朔。”

听到他的名字,祉禄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出发的前一晚,他与晁晏一同从殿内退出来时,晁晏还一再叮嘱他此次除了治灾,更是要借此次与沐方朔建交。

东景奉行“贵子入朝”,数百年世袭贵族经历过来,如今朝中尽是官员多半是世族世官,朝政也被分流分派。目前世家大族见皇帝渐衰,也都早已开始有所部署,其中以桓王和瑞王为首的党派羽翼最为丰满。祉禄虽有安华公主作为后盾,但安华终是女流不涉朝政,因此他此刻仍是需要有一支清白的世族支撑。

而诸多陈旧世族在朝中早已根深蒂固,轻易动摇极其容易适得其反。加上近年来贵族们仗着自己世世代代在朝中占有优势的局面,已多次逾越礼制,如若再由卿族专权,宗族的势力逐步衰弱,后果将不堪设想。

因此晁晏将目标放在了沐方朔身上。

沐方朔是个鸿儒博士,他年少时晋阳城内已传遍他的盛名,加上沐氏祖上不乏出仕为官之人,天家更是多次欲邀他入朝。可他就是不愿,于是干脆带家眷隐居在雍原郡城中,开几亩良田,设私塾授学。

他的门生多为庶民白丁,旁人都笑他痴傻,教会平民百姓读书识字又能如何,他们又不能入朝为官,可他总是一笑而至,一意孤行。

祉禄再三感谢沐方朔后也不扭捏,爽快的同意了他的提议。

众人徒步而行,郡守与沐方朔慢慢为他述说城中情况,走至另一处布施棚处,一蒙着素白面巾的女子朝他们缓缓而来,规矩的做了个万福礼“见过父亲与诸位大人!”

“也出来劳碌大半天了,早些回去梳洗休憩吧!”沐方朔和悦的回道。

一旁的郡守解释道:“这是沐先生的闺女。沐氏世族在城内多处设置布施棚,沐小姐也常出来帮忙。”

出发之前,长公主早已跟祉禄说过这位沐小姐,只不过多半是些褒扬吹捧的话语,他也就没有多加放在心上。此次再见,倒是发现她着实与京中那些个世家小姐很不同。

至少,他在京中这么多年,从未听过哪家的大小姐会对寻常百姓这样双手相扶。

从晋阳连夜赶了数个日夜匆匆赶来雍原,祉禄也已是疲惫到了极点,他朝郡守摆摆手道:“即刻梳理城中的情况,从京中带来的医官医士即可于官驿开始看诊,另外于周边的郡城张贴布告征集医士,凡是懂岐黄之术皆可参与救灾,只要通过考核入城来为百姓看诊即可得黄金十两。”他顿了一会,又接着道:“此外注明,如若有谁能有治愈瘟疫之策,赏黄金千两。”

待到沐氏府上,祉禄已是走路都半阖着眼,根本无力再与众人多加寒暄。沐方朔赶紧命人备好热水与厢房,让祉禄梳洗就寝。

向来养尊处优惯了的祉禄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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