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俞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掂量了一下，确信不会被李存勖再讥讽为“你傻啊”，便开口问道：“既然您放火烧了拿柜坊，证物如今已经化为乌有，那么葛从周为什么还要对您这么客气？”
李存勖这回拿看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肖俞许久，肖俞心里有些发毛，李存勖大笑三声：“谁说证物已经化为乌有的？我使人放火，只是告诉他我有能力毁灭证据，并且有足够的诚意为他做这件事。大火之后，证物就不会再出现，更不会落到梁军其他人或者大梁缉捕司的手里——也就是和烧掉了没什么区别。”
肖俞讪讪笑道：“那我就明白了。您不说账册是烧掉了还是落在您手上，葛从周也无法主动开口问。一问，就是沉不住气，更是对您的质疑，以后也就不好见面了。所以他既不能认为证物毁去了，也不能认为证物在您手上。这么不上不下的，反倒比直接要挟他要有效。”
李存勖叹了口气：“从水牢里出来整整一日，你的脑子终于正常些了。就是这个道理，能看得见、摸得着的风险，对葛从周这样的人来说就不叫风险。只有让他摸不着虚实，那才有取胜的可能。”
肖俞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那您也要小心才是。那老家伙，贼得很。”
李存勖笑道：“那是自然。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这些年多少当世名将撩拨葛从周，最后饮恨收场。今日我壮着胆子撩拨他一回，看看最后鹿死谁手吧。”
肖俞难得地拍了一句马屁：“您既然料敌以宽，先手布局，又握住了对方的气口，自然是赢面较大。”
李存勖得意地一笑，沿着街道大摇大摆向远处走去。
肖俞急忙跟上。李存勖这次带着他来到了闹市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宅院外。这宅院看起来倒是比方才葛从周府邸更显三分财气，但却瞧不出一丝贵气，分明是一位暴发不久的土财主的宅子。
此刻那胖胖的土财主正坐在垂花门里紫藤架下晒太阳。
紫藤架上只剩下枝蔓，初冬的阳光透过枝蔓间的缝隙洒落一地，土财主的身上、脸上也现出斑驳的光影。这人眯着本就睁不大的眼睛，翘着二郎腿，在躺椅上前后摇晃着，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几乎就要昏昏睡去。
李存勖和肖俞没有走大门，翻墙而入，没有打扰任何人，便来到了这胖子身旁。
两人默默站立了片刻，见胖子毫无察觉，李存勖不轻不重地踢了躺椅一脚：“你倒惬意得很呐。”
胖子一惊，险些从躺椅上翻下来。睁眼使劲瞧了瞧李存勖，尖声叫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来人，来人啊···”还没喊完，就像鸭子被捏住了脖子，再也出不得声——他自己的脖子也被李存勖捏住了。
李存勖另一只手做了个手势：“莫慌，是我。”
胖子略略镇定了些，犹豫着问道：“是杨使君？”
肖俞在旁边无声地一笑。
“杨使君”？看来李存勖在这儿依然是拿淮南杨公子的身份招摇撞骗。就是不知道这胖子是什么身份，值得李存勖亲自出马骗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