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五郡都是连在一块儿的,距离国都的路程虽然有些许不同,但这点儿微弱的差距,想必最多也就一日之差,更不要说南林郡本来就是距离南杨郡最近的一个地方,那么即便六日前还没到达南林郡,第七日也铁定该到了,说不准人家南林郡还早了一日,第五天就收到米粮也未可知。
没成想,老郡守已经将自己记忆当中的那副画面基本上全都描述出来了,跪在地上的赵明义看得出也同样一直在极其努力地回忆,然而不管说的人如何形容详细,想的人如何思考用心,最后得到的结果,依然还是一派茫然,甚至于迷糊的表情比之方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没有过,真的没有马队,没有宦官,没有圣旨,没有米粮,通通没有!
赵明义看得出来圣上的脸色已经黑得可以与包拯相媲美了,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一个劲儿地说不知道,然而圣上知道,老郡守也知道,自己显然和没有说服力。于是他直接招呼旁边站着的那些下属们,急急切切地冲着他们开口问道:
“你们呢?你们是否记得此事?是否见过马队,见过圣上恩赐的米粮?”
没有人回答赵明义这个问题。应该说,在当今圣上的面前,根本就没有人胆敢随意地发出一星半点儿声音来。
不过,他们倒也用不着说什么话了,他们都不是那等老狐狸等级的人物,压根儿就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心里头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这会儿早就都写在脸上了。
茫然,比心理防线几近崩溃的赵明义还要更加显而易见的茫然。
不消多说,这些人也全都不晓得曾经有过这么一档子事儿,他们也百分之百是没有见过所谓的运粮马队和传旨宦官的了。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无论是圣上还是晟王和励王,连同乔清澜在内,在场所有人都看不出来其中包含着任何串通演戏的成分。圣上本人也并不能相信这一切都只是赵明义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他分明将各方各面都考虑得极其细致周到,在今日之前,赵明义没有理由有机会发现当今天子居然已经来到了南境地带,并且发现了他贪污赏粮的事情。
既然赵明义没有这个理由能够得到任何预警,他也就自然没有理由跟这里的人事先统一口径。当然了,不排除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赵明义在最开始准备好了,想要贪墨这笔赏粮的时候,就已经先跟他们串通完毕,做足了万全的准备,以备不时之需。至于今日这一干人等的种种表现,都只不过是将先前做好的准备正式派上用场而已。
可是,即便事实真相会是这个样子,他们串通好了的说辞,也绝不应该是“不知道”。
因为没有见到马队根本就是一个最不靠谱,最难取信于人的离奇说法,相比之下,承认确有此事,但是否认自己贪墨了圣上的赏赐,而一口咬定物证乃是伪造,人证全都在撒谎,再把自己准备好的人证拉出来作伪证,企图以此取信圣上,打消圣上的疑虑,这才是正常情况下应当会有的正常逻辑与做法。
况且赵明义在听到这桩事情之前,那一斤一斤拼命往下淌的冷汗全都是肉眼可见的,不管是脸颊还是嘴唇,全都已经苍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了,这种忐忑不安如履薄冰得到了极致的神情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伪装出来的。
之前一直都以为他是害怕圣上前来找他算账,故而心虚害怕,现在想来,如若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安排好一切,串通好所有口径的话,那么即便他心里头还是有些许惴惴不安,也一定会尽可能克制住自己,表现出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状态,争取让自己看起来一派坦然,绝不可能反其道而行之,表现出吓得直哆嗦的模样。
励王和乔清澜当然是并肩坐在旁边,原先是给负责记录案件当堂审讯状况的辅官安坐的地方。
晟王则坐在另外一侧,原先坐在那里的辅官是负责管理各式档案资料,当高坐堂上的郡守大人需要询问当下正在审讯的案件是否和以往的案件有相通之处,被审讯的嫌疑犯是否有作奸犯科的前科,抑或是郡守大人对某些法律条文记忆模糊的时候,就是那里的官员发挥作用之时。
这会儿两边的辅官自然只能靠边站了;而坐在两旁的两位王爷却忍不住彼此对视了一眼,旋即又十分有默契地双双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晟王转而再度看向赵明义,而励王却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没忘了自己身边坐着一位美人儿,居然就这么流转自然地,将视线投到了乔清澜的身上。
好在这般情形之下,圣上压根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自己这位简直是fēng_liú入骨的皇儿,晟王也同样不以为意;于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励王虽然的确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乔清澜的身上,但是二人的窃窃私语,却根本不曾带有半点情韵:
“你觉得赵明义所言是真是假?”
“我看不出他有作伪之处,凭直觉,我认为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乔清澜给出答案的速度极快,快得连励王都要停顿一瞬才能彻底消化乔清澜的这句言语。
“可是,这又如何可能?如果无人来此地传旨送粮,那么从国都出发的马队又去了何方?总不济南杨郡的赏粮已经到了六日,前来南林郡的马队此刻仍在路上吧?”
虽然乔清澜直说这是她自己的直觉,相当于说我觉着是这样,但只是我的个人感觉,不代表任何官方立场,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