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本一听了大喜,殷尚于是伏地纳头四拜,孙本一连忙搀扶了起来。因说道:“我去年结拜了袁文武弟,至今时常往来。你今调养好了身体,使你投奔他去。他家资丰厚,延纳豪杰,为人敬重。”殷尚问道:“这个袁文武是那里人,得拜哥哥?”
孙本一说道:“这个袁文武是我同乡,他幼时曾得异人传授,洞知天文、地理、数术、阴符。因欲见用于世,展其才略。去年东京开选,他来应举。不期被几个贪官污吏只重夤缘,将他遗落,一种愤懑难与人言。一日,在开封府前酒楼上沽酒自酌,醉后在壁上写了数行诗句,却是讥笑宋室无人。早被缉事使臣拿入府中问罪。是我一力排纷,将他释放,遂拜了弟兄,在我家住了多时。他曾劝我说,不要再在京城呆着,让我随他一起去干事。遂别我去寻访豪杰,做些事业。”
殷尚听了,忙问道:“他恁个人,胸中必具先识,哥哥可曾问他豪杰是谁?”孙本一道:“他说:‘天意南旋,四方豪杰渐起。余不足论,近闻得传言有两句,道是楚地有马楚,关中金头凤,二人可为群雄之首。我此去若访着一人,便事有可为。’只不知如今可曾访着。”殷尚又问道:“哥哥可曾问他二人姓甚名谁?”孙本一道:“这我倒一时不明,那楚地的叫马楚,前段时间大闹京城的人”
殷尚听了,踟蹰了半晌,因说道:“兄弟蒙哥哥大恩,得不死于仇人之手,今又使投奔袁文武。但兄弟想来,这袁文武既存大志暗访豪杰,行踪未定之时,此去决难遇值。况且山东与汴京相离不远,倘或有人熟识,诚恐遗累哥哥。我想楚地有豪杰,楚地是湖广地方,听说那马楚回了江南,但既有人传他美号,必是个济危扶困的汉子,大约不减当时山东及时雨。我若去投奔,必有些好处,又离东京渐远。兄弟行动得如旧时,便去访寻。”自此只坐在房中,日日调养,敷治棒疮。早有月余,方才平复如旧,遂辞孙本一要去。
次日,孙本一治酒与他送行。饮了多时,孙本一起身入内,一手托出银两,说道:“这是董泉之物,兄弟取去,好作路费。”殷尚推辞。孙本一道:“此乃不义之物,天教有眼,落在我手中。今日合该兄弟使唤,怎么推辞?”殷尚只得收了。
孙本一又去取出两套衣服鞋袜并刀棒来,殷尚即便打叠包裹。孙本一因说道:“我有句话要对兄弟说,不知可肯听从?”殷尚说道:“哥哥有话,敢不敬听!”孙本一道:“兄弟这场官司却是为妇人,以致陷身不测,但古来豪杰,俱不为色欲所淘。如今此去,切宜戒勉。”殷尚连忙拜谢道:“哥哥金玉之言,敢不拜从。”孙本一搀扶了起来。此时将已傍晚,殷尚遂挎刀提棒,背了包裹,二人乘黑出了城。到了僻处,殷尚连忙拜别。孙本一恐闭了城门,只得自回。
殷尚立在黑处,见孙本一进了城,方才放心前走。遂晓夜南行,望南进发。一日行到一个市镇处,见一家门首插着一杆酒望子,因想道:“我连日走得辛苦,且入去买碗酒吃,并问问路程。”遂走进店来,拣副座头,放下包裹哨棒坐下。走动的来问道:“客官要打几角酒?”殷尚说道:“且打两角来。有什么下酒?”走动的道:“我店中有上好家生豕肉并包点汤饭。客官大约明早结伴同走,我这里自有干净床铺。”殷尚说道:“我不问你床铺。既有好肉,可切二斤来。”
不一时摆上酒肉,殷尚遂自筛吃。吃了半晌,见不能充量,便又叫打两角来吃着。只见主人立在街头,招呼人进来安歇。就有两、三个人肩驮包裹走入,店中引他到后面去。过不一会,又有一起进来。殷尚看在眼内,暗想道:“今才到午,要走还走得七、八十里好路。怎么这起人见鬼般就在这里安歇?”因忍不住叫声:“店主人来,我有话问你。”
主人在外听见,走近桌来道:“客官有甚言语?”殷尚便问道:“今才晌午,你家怎便留人歇宿?这些人又肯不走,这是什么缘故?莫非前面有什虎狼难走么?”主人笑说道:“原来客官不曾在此走过,怎晓得此去有些厉害。”殷尚说道:“我是东京人,实是没曾走过。前面有什么厉害。可对我说……”
主人道:“前去不是虎狼拦路,却有一夥强人剪径,为首的叫做铁铸金刚涂隆。他是大名府犯罪,逃走在前面的蛾眉岭,聚了百十喽罗,专劫过商,抢掳妇女。因生了一个女儿,今年一十六岁,更比涂隆十分了得,使两口镔铁宝剑,人说她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远近官兵只好看他一眼,皆不敢轻易来剿捕,我们地方十分受苦。幸喜这个女儿还有些好处,不肯劫夺穷善人家,又不劫寅、卯过商。若过了两个时辰,不曾空放一个。故此往来商贩晓得规矩,便安歇等伴,明早同行。客官你也只好在此歇了。”
殷尚听了,笑一笑问道:“他这女儿叫什么名字,恁个模样儿?想必是夜叉小鬼的妹子,五道将军的奶奶了。你可曾看见么?”主人说道:“这个女儿时常带领人下山打围出猎,我们常是看见。但说来也是奇事,你道他强人必生恶种,她却生得出类拔萃:眉不消画,有若青山,脸不付粉,犹如白雪,唇不丹涂,却似樱桃。欢喜时如溶溶春水,发怒来似汹汹秋涛。最好看的,她骑在马上,一双小脚儿在银镫里斜跷,卖弄fēng_liú,bō_bō俏俏,十分娇态。故此人俱称呼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