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寻香守护在沛林床前。
沛林能喝水,能眨眼,说话极微弱,老王大夫说伤得太重,气血凌乱、微弱,暂不宜说话。
他看着寻香,只弱弱地吐出“寻……香”,疼痛的五腑六脏不堪承受,便痛得昏眩过去,额上布满汗珠。
寻香拿着白白的手绢,温柔地为他拭汗,心疼地劝慰:“沛林,别急,等过阵好些,再慢慢说。”
“六少奶奶,老王大夫来了。”
老王大夫端着一碗药,从外间进来,为了掌握伤员的情况,他亲自煎药和喂药。
“有劳老王大夫。”寻香从床边的鼓凳上起来,让老王大夫坐下。
老王大夫笑一笑,“往后不必客气。”
寻香小心地掂高沛林的枕头。
沛林的内伤重,药不能太烫,又不能偏凉,喂的不能太快,又不能太多。老王大夫拿起小勺,只舀了小半勺,送到沛林嘴边。
沛林灰白的嘴唇微微张开,这不是在吃药,而是在浸药。寻香心里抽痛几下,前世他患了弱症,虽然体虚气弱,还没这般痛苦。
月鹃从外面进来轻声叫道。“六少奶奶,祖母叫你。”
已经亥时,怎么祖母还没睡?
寻香来到隔壁,祖母和祖父已经睡下,这时又起来了。柏修和柏亭兄弟俩神色慌张地贮立在屋里。晚上,他们轮流负责着谷园的安全管理。
“祖父,祖母。”
寻香行个礼,祖母眼睛血红,声音着急地道:“刚才有差衙送了信来,说城南一座小院失火,经查实,是梁妈妈住的地方。”
寻香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往地上倒去,月鹃搀着她,急切唤道:“六少奶奶。”
祖父满脸阴鹜,毕竟是经过风浪,作过大事的人,声音沙哑道:“月鹃,把六少奶奶放在暖阁里,今晚你和吴妈妈好生守着六少爷。”
“柏修给柏新送个信去,明天让他跟我去衙门一趟。”谷庭仪闷闷地道。
柏修道:“要不要带信把二老爷从巡州城叫回来?”
谷庭仪道:“不必了,他在外面有事。大家先去睡吧。”
祖母不停地叹气,林儿才受了重伤,寻家又出事,现在寻香娘家真是一个亲人都没了。唉,梁妈妈那么精明能干,怎么就给烧死了呢?
半夜,寻香醒来,周妈妈坐在她的床前,一直关切地守着她。
六少奶奶的命真是太苦了,还是太硬了?周妈妈不敢这样说,心里却不住这样想。嘴上却安慰着:“六少奶奶,事情已出,你可得坚强些。”
泪水无声地爬满了寻香的脸上,才十三岁,要过几月才满十四岁,接连承受两个致命的打击。
梁妈妈,我要去看梁妈妈。
“我现在想进城一趟。”
寻香虚弱地坐起来,周妈妈按着她,同情地抹抹眼角,那梁妈妈可是又能干又忠诚的老仆,若不是梁妈妈,寻香又如何能顺利地嫁进谷家?
虽说老太爷和三老爷是守信的人,可是若不是有梁妈妈把寻家撑着,让寻家有门有户,还很富余,脸面上有光,里子有财,六少爷才娶了寻香。若是寻家败落得一塌糊涂,门不当户不对,恐怕寻香嫁过来,顶多是个良妾,怎么会坐上六少奶奶的位置呢。
“差衙来报信时说了,那火势烧得凶猛,若不是梁妈妈住的小院在角上,只怕好多街邻的屋子都要烧起来,等到家把火扑熄后,整座院子只剩下些残垣断壁,连屋外的好多大树都烧焦了。你现在回去,看到也只是一堆废墟。”
天哪,寻香再次昏眩,周妈妈弄醒她,劝道:“老太爷说了,明晨要亲自上衙门一趟。来,喝点参汤,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去面对那些事情。”周妈妈摸摸桌上的一碗参汤,还很温热,强行让寻香喝下去。
周妈妈收拾了碗,进来陪着她,看着她小小的身子伏在红木大椅上,不停地抽泣。心中不断暗叹,可怜啊,逢上这些事,铁打的人都经不住的。
东院上房,文氏的卧房里。
“死老婆子,敢玩我。说谎话要付出代价。”文氏坐在一方圆木椅上,嘴角扯起得意的笑。
秦妈妈站在她旁边,满脸笑容,递上一茶盏,讨好道:“大太太,不只老婆子说话谎,寻香也说谎的,梁老太婆住的院子里根本就没种水参子的东西,而且我让人去打听了原来在寻家做过事的一个老仆,那老仆说从没听说过水参子。”
文氏眉头一皱,“奇了,那丫头从哪里弄出来的水参子呢?”
“大太太,我看寻香诡得很,现在得想法先把她赶出去,若有必要……”秦妈妈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文氏接过参茶,喝了两口,无奈地道,“常言说得好,谋财不谋命。可是寻香那妮子命生得硬,逼得我出手这么做。只要把她从谷家一文不名地赶出去,那水参子什么的,顶多是她得了际遇,偶然从什么地方得来的,我不信,真是她祖父当年从京城带来的。就是有,如好种,寻家还不遍地开花,种出来卖钱?”
“太太说得极是。”
文氏脸上浮出个满意的笑,放下茶盏,伸个懒腰,今晚终于能睡个舒服的觉了。
春和院。
谷柏新和范氏已经睡下,柏修前来送口信,说寻家出了事,老太爷叫明早一起去县衙里。
谷柏新和范氏惊得脸色煞白。昨天林儿出事,今天晚上梁妈妈那边又出事,还被烧得片甲不留,只剩一堆灰烬。
谷柏新有些受不住,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