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队伍有几百人,三十六人抬着棺椁,前往选定的下葬的地点。
独眼穿着麻衣端着母亲牌位,队伍后方有人挥洒纸钱。
安曲百姓都看到了这场丧事,知道安葬的是在县城中卖身葬母的丑八怪之母。对林将军深感敬佩。
千金买马骨,这便是林祈年的目的,他要让安曲、曲门两地的人都知道,他林祈年爱才,也惜才。
……
师徒两人提着水桶将清水灌入火眼,开始给焦炭降温,土坑上方冒出阵阵白气。
他们清开浮土,露出黑灰色的结焦层,焦炭中多余的硫已经被高温发挥,硬梆梆的和姓林小子说得分毫不差。
“先取一些生火试试。”
两人掏干了炉膛,倒出煤灰,在炉底铺上木材点燃。先把石炭放上去,等石炭燃烧出火苗之后,又铺上了焦炭。
“拉风箱!”
小铁匠坐在地上,脚蹬着风箱双手用力拉扯,风箱发出呼啦啦的声音。
逐渐升腾的火焰映红了老铁匠的面庞,他的眼睛灼灼发光,将陶土做的长铲把铁料送了进去。
火焰逐渐炽热,变作了橙红,整个炉膛都充斥着这种色泽,他能看到料铲中铁块开始发红,颜色越来越亮。铁料开始慢慢软化,逐渐化作液体,铁水发出白炽灯泡那般明亮的光泽,上面漂浮着灰色杂质。
“拉风箱,加快速度!”
小铁匠满头是汗,他咬紧牙关,酸困的手臂使上了吃奶的力气,仿佛永不停歇的气缸连杆,爆发出比机械更顽强的力量。
老铁匠兴奋地伸进了一根铁钎,轻轻搅动融化的铁汁,将灰色的杂质漂到外边去。这个过程不能太长,他的铁钎很快也会融化。
只有陶土做的东西才能在这种温度下保持坚硬,但也已变成了通红色,料铲中的铁水汁红炽亮。铁匠师父拥有丰富的经验,他可以通过铁水的颜色判断温度——打铁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样炽热的铁水。
“上模具。”
徒弟连忙取出长剑的干粘土模具,竖立地上固定在灌料口下方。老铁匠端着铁汁挪出,手脚平稳一点儿都不抖,倾倒在了灌料口中,不断冒着气泡的铁汁化作一条细线灌入模具中。
这一瞬间满室生辉,如霞光初现,映照在铁匠师父兴奋通红的脸上,直至所有铁料流尽注入模具,有些许溢出滴落地面,溅出跳动的铁珠,颗粒四散,色泽逐渐暗去。
霞光消散,铺子里除了炉火口有光外,别处一片漆黑,铁匠师父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也许是不想让小徒弟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他幽幽的话语却如蝙蝠般飞到徒弟面前。
“他说的没错。”
“为师铸剑二十载,除了在陨星和地火中能淬炼出如精纯的铁外,别无他法。”
“石炭结焦,可提升炉温,仅此一道,也足够成铸器宗师,名耀千古。”
……
“他一定是从山上下来的人。”
小徒弟兴奋地点头,看得出来,师父是被这微末小技给震慑了。
……
几名身着黑色披风的策玄卫在安曲县城外勒住马。领头一人面白无须,手提宝刀翻下马来,云纹马靴踩住了地面上的麻纸钱。他弯下腰伸手捡起,瞪圆一只眼看着纸钱中央剪出的方口,自言自语道:“安曲军中今天出殡?是有谁死了吗?”
他脸颊抽动,回头下属说道:“不要上马,牵着走过去,死者为大。”
其实独眼的娘已经埋进了土里,出殡的队伍也陆陆续续回来,军营中简单搭建的灵堂正在拆卸。
军营们突然来了这么几个不速之客,士卒们怀着警惕之心打量注视几人。
这些人跟他们以前所见的策玄卫不同,没有厚重的黑盔黑甲,却身披黑色大氅,穿着锦绣花纹黑衣,唯一的防护是腰带上串的护腹兽镜。
他们站在营地中,领头军官脸盘不动,眼珠却左右扫视,低笑出声:“这军营中兵卒像狼崽子一样盯着咱们,看来这带兵之人果然有一套。”
他的随从将黑铁令牌高高举起,壮声说道:“我们是江太师麾下直属策玄卫,要见你们家林将军。”
一名士卒连忙跑去禀报,来到林祈年大帐外,抱拳说:“将军,外,外面来了几个策玄卫,提出要见你。”
林祈年刚去安葬了独眼母亲归来,抬脚在门口用柳枝拍打裤腿,闻言身体凝固了片刻,回头说道:“知道了,请他们进来。”
容晏在旁蹙起了眉头。
“他们必定是奉命来调查你身世的。”
林祈年扭头朝他笑了笑:“没关系,我已经有了准备。”
容晏额头上突起一小块青筋,脸色微微涨红。
“待会儿他们肯定要刨根问底,你可以把我父王抬出来,有皇族做保,晾他们也不敢太嚣张。”
林祈年抬头看着容晏,看他的样子好像比自己还紧张。
几名黑衣玄卫进入帐中,手持长刀拱在前面行礼:“林将军,我等奉太师之命前来问你几句话,希望你能够配合,不得隐瞒。”
林祈年的锈剑放在木几上,他盘膝坐在案几前,眉头微皱:“你这是要审查我?”
几名策玄卫嘴角溢笑,相互对视,神色轻慢。军官拱手笑道:“林将军不要误会,每个太师要提拔的将军,都要过这一关。为此在下还要恭喜林将军,入得太师法眼,今后必然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呐。”
林祈年抬起双手回了个礼:“呈你吉言,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