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晏帐中备有笔墨,也有书桌。他端坐在前面,将手中狼毫沾饱了墨汁悬于麻纸上方,抬头问卞常胜和林祈年:“写什么?”
实际上是在问林祈年。
“呃,”卞公公刚想开口,却被林祈年硬挡在前面抢过话头:“你就写,咱家日前欲至安曲,与林将军商讨收编封赏大事。不料在地龙岭遭贼人埋伏,所带人马皆被残害,仅剩咱家一人玩命儿逃出。幸得林将军带兵相救,又设宴款待,美酒豪饮,咱家乐不思蜀。”
林祈年低头略作沉思,继续说道:
“咱家休书一封,特邀宣威使李纲大人前来与林将军共商收编事宜。林将军有功于社稷,有恩于咱家,救命之恩,恩同再造,胜于父母,仅次于干爹。咱家思虑千万之后,认为林将军的功勋,非左毅卫先锋将军一职不可。”
“你怎么可以这样写!”
卞常胜伸手便要上去抢夺,被林祈年拦住。
“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写?难道不是老子救的你?”
“要不是老子,你的节杖能找回来吗?”
“如果不是老子,你他妈早就让山贼给剁了!”
“你敢说老子对你没有恩吗?”
林祈年一连几个老子,把卞公公给唬懵了。
卞常胜心中涌起无数腌臜骂词儿,就算问候姓林的祖宗十八代,都不能消解他的愤怒。如果时光能倒流,他宁可让假山贼杀掉,也不要来到他的老巢中,不要面对这个人的嘴脸。
他白净的胖脸气得发白,手指哆嗦地指着眼前的少年:“你,你!”
“写好了。”
容晏抬手搁笔,林祈年伸手从桌上揭起纸张,提在手中抖擞着用嘴吹干墨痕,然后对折再对折叠成方块,放进一个他早已准备好的信封内,伸手招呼门外站着的亲兵:“过来,拿着这封卞公公的信,送到越河县衙给宣威使李纲大人。”
兵卒领命而走。
整个过程很短很快,卞公公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兵卒已经骑着快马跑远了。
其实这信产生不了什么恶果,那李纲,刘汝更一眼就能瞧出,他是被林祈年胁迫了,才能写出这种无脑子无节操的信来。
但这封信,对他的名誉是个影响,也即将成为他人生中的污点,如果信的内容传到云都,就会变成他那十个干兄弟口中笑柄,让他抬不起头做人。
姓林的,你就是咱卞爷爷这辈子的仇人!
……
林祈年派亲兵送出的信,第二天下午就被呈到了越河县县衙大堂上。很不巧的是,第一个拆开这封信的是刘汝更将军,只抖在手中看了一眼便发出噗嗤笑声。
宣威使李纲在旁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严肃问道:“怎么回事?”
“呵,你自己看。”
李纲把信接在手中,看到内容激烈地咳嗽了一下,连忙抬起拳头抵在下唇上,防止控制不住笑出声。
他把信封拂袖丢弃在桌上,抵着下巴壳儿咳嗽道:“都怪他前日不听我言,轻敌冒进,落得个自取其辱。”
“那,大人。”刘汝更拱手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真的要去安曲县么?”
“当然要去。”李纲转头觑了他一眼:“我们得把卞公公接出来,不能让他留在那儿继续受辱。”
……
八月一日,宣威使李纲、左毅卫先锋刘汝更携兵卒三百员,老弱壮丁两千五从越河县出发,下午时分到达安曲,与林祈年商议收编事宜。
两军见面时的场景,也像极了两军对垒。一边是军阵整齐,军容壮盛的安曲三千驻军。另一边是三百军容也算壮盛的军卒押着两千多犯人。
为了防止壮丁们逃跑,他们全部都用麻绳捆着手脚,串在几根长长的粗绳上。
有了这样的阵势作后盾,李纲大人感觉自己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了。
“前面这位,可是在安曲县募兵的林校尉?”
“正是。”
林祈年在马上拱了拱手。
卞公公从人群后边跑出来,撑着腰说道:“哎呀,你们总算过来了。”
如果可以的话,李纲大人不想搭理这个货,把阉党的脸面都丢尽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宣威使大人只好转移注意力,看着林祈年身后的庄严军阵,捋须夸赞:“想不到林将军竟能训出这样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实在令本官刮目相看。我大周能有林将军这样的少年俊才,实在是……”
“甭废话,你能给我个什么官?”
宣威使李纲脸上微微发白,但老头涵养极好,嘴角依然有笑容。刘汝更却有些诧异,没想到能拉出这样一支军队的,是个少年,还是个粗鲁的少年。
如若李纲身后有一支像样点的队伍,他也许敢对林祈年说,汝能担当校尉。但现在强弱对比太明显,这话实在不敢说出口,万一对这少年的性子和他说话一样莽撞。
说真话的危险系数太高。
说点儿糊涂话吧。
“收编与官职任命事关重大,本官需要向朝廷禀告之后,得到皇上和太师大人的授意,才能定夺。”
林祈年皱起眉头:“你不是朝廷钦差吗?怎么连个官儿都决定不了。”
刘汝更在旁边插了一句话:“不知,林校尉想要个什么官?”
“左毅卫统领将军,节制凤西所有兵马。”
李纲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是狮子大开口,这样的官儿,别说是他,就连小皇帝都决定不了,非江太师亲允不可。
他摇摇头说:“只有太守才能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