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临江万万没有想到,这句话对容世子的刺激太大,对方立刻从绣橔上站起,朝他拱了拱手“风公子可能是误会了吧,我与林祈年,虽不是手足兄弟,但早已胜过手足,在下绝不会弃他而去,更遑论什么另起炉灶。”
这下轮到风临江惊讶了,连忙伸手邀请道“容世子,我并非此意,你请坐下我们再详谈。”
“不必了。”容晏朝他拱了拱手“今日风公子所授机宜,英雄之风,庸者之志让容某受教了。告辞。”
容世子沿着塘中长廊往外走去,步子走得分外沉稳踏实,这是他首次独自处理人生中的大事,风临江才冠天下也好,有辅佐之意也罢,都无法改变他早已做好的决定。
他的身影绕过了风中低头致意的芦苇荡,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风临江端坐在茶案前,端起茶碗怅然发笑“我是真心想要辅佐于你,你却以为我要离间你们兄弟,好固执的人呐。”
“也罢,好在这番话,不是一点儿作用都没起。”
容晏走得很快,身边送客的管家都赶不上他的步伐,只是紧赶慢追地跟在他身后。
“容世子,这边儿。”
他最终站在风府门楼的飞檐下,望着院门内的幽深,轻轻地哼了一声“他一定别有用心。”
回去的路上容晏一直在思考,想着这些年与林祈年一同征战打拼,看着从他开始的急火攻心,走火入魔,到如今的沉稳内敛。容晏在想,他的仇恨不是变淡,而是积淀了,像酒水一样酝酿在最底处,一旦翻腾出来,便如同烈火焚心,使其恣意癫狂。容晏想要救他,就必须跟着他的路走下来,帮他达成宏愿。
林祈年有他的目标,可自己呢,把他的目标当成自己的目标这也太……难道就不能给自个儿树立一个
他猛然停住脚步,心想回去后应该怎么跟林祈年说他难道不会疑心他们到底谈了什么是不是应该实话实说如果说了会怎么样这种事情的结果不敢想象,不知道他会不会芥蒂,容晏也不想去尝试。
如果骗他的话,良心上会过不去,林祈年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他,自己却不能以诚相待。
他好像也骗过我,在仪山的时候他曾经骗自己去偷看师兄们写《世俗见闻行止》,结果被师父逮住狠狠训了一顿。这样想心里就过意的去了。只是不知该编个什么内容,林祈年这人精得很,不符合逻辑就会被他看破。
有了,自己的父王喜欢收集书画,更喜欢收集书册孤本,他在文人的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就说风临江一直在苦苦寻找一本古书,请他做客只是探问一下父王的藏书里有没有这本书,名士爱书也是很合理的。
想出谎话之后,他的步子轻快了许多。
……
容晏故作轻松地走进堂屋,林祈年正坐在圈椅上看兵法书,姚子政坐在桌子对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论战场阵法的优劣,紧接着又谈到了步卒对抗骑兵的可能性。
两人谈到某个观点时,互相争论不休,竟然因为这个吵了起来。
“战马加具装无往而不利!陈兵曾以一万铁浮屠连克我大周数座营寨,十三万人溃败奔逃!”
“那他是没有遇到我,遇到我让他来试试!我有撒星阵法,可破铁浮屠!”
“重骑铁甲并行冲锋,你那劳什子的撒星能躲得了!”
“不信咱回凤西,老子跟你整一场对练!”
两人就这样在容晏面前吵来吵去,似乎把他给忘了。容世子感到轻松不已,他们不提正好,也省得他撒谎。
街道外面传来敲锣声和人群的脚步声,连院子里干活的仆人们都跑出去看。林祈年和姚子政瞬间停止吵闹,快得就像急刹车。
“外面出了什么事儿,这么热闹”
“不是婚丧嫁娶,就是官员上任。”
林祈年挥了挥手“走,出去看看。”
三人走出院子站在门口,已经有许多百姓排成长列夹道探头,林祈年穿着普通富户的青墨色袍服,也挤进人群去看。
他好奇地问身边的一位书生打扮的人“这是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阵仗”
书生没空理他,边抬头张望边说话“樊家鲁豹头到凤西上任,要去做左毅卫先锋了,这下云都可清静不少,此人最好到外面不要回来。”
这话林祈年一听,就知道这位肯定又是个祸害。
另一人在旁边说道“鲁豹头你也敢乱叫,当心叫他听见,把你的头给砍了去。”
这书生缩着脖子涩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容晏感觉奇怪,又问道“去凤西上任,不应该从朱雀街朝北城门出去吗干嘛要在这条巷子里绕行”
在场的人没有深究这个问题,都懵懂地摇了摇头。
容晏看见林祈年嘴角颤出不易察觉的笑,顿时明白,原来是专门跑过来示威气人来了,先锋将军的心思竟然也能这么直白简单。
“过来了!过来了!”
众人探头去看,只见巷子尽头出现一支队伍,前方有兵卒敲锣,横着长枪往两边推搡行人。给骑着彪壮大马的将军开道,樊鲁将军身披铁红色山文甲,头盔上镶刻虎头,白色冠缨好似芦苇的穗子飘散。
这樊鲁膘肥体壮,也幸亏那马也肥,才能承受他小山一般的重量,特大号的脑袋塞在他特大号的头盔里面。他途径林祈年所在的院子门口,特意扭过头来扫了一眼,才让林祈年看到他的样子。
樊鲁的目光扫过围观人群头顶,看到院子里去,塌陷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