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年几人待在策玄卫的队伍中,沿着凤西官道至离原郡,穿过东盛关入东陵郡,再由玄阳关进入岭南腹地,最终进入云都城中。
他最熟悉的城市是龙都晋阳,云都则一次也没有来过,不过他还是被都城的盛景所震惊,这是座被浮华与灵性掩盖的城市,山川河湖之掠影也浮现城中。他所熟悉的古代城池都是严格按照方位排列,从南到北被中轴线划开,东城门直通西城门,云都城却不是这样,它有交叉水道和湖泊,也有小型山峦几座,城中规划只能按照地势来布局。
石拱桥上苔藓浓绿,桥下藤萝倒挂水面,清晨水中有雾气缭绕,来往行人挑担叫卖,或女子低头掩面独行,孩童手持钓竿趴在桥栏上耐心等候。
林祈年有些懵了,他看遍了断壁残垣,见惯了边关杀戮,遍地饿殍。就算是他幼年时期所在的昔日国都晋阳,也没有如此闲适,如此悠然的生活,昔日的晋阳城再繁华,也会惶恐于战争的阴霾之下,百姓会惊慌,会看皇城下的告示,会众说纷纭。
但他一看云都这些路人低头匆忙的表情,便知道这些人压根就不会担心,他们仿佛和这个乱世征战的中土不属于一个世界,这是一座处于乱世之外的桃源城,只能这样解释了。
容晏看懂了林祈年脸上的讶异,微笑着说道“云都城你不了解?六百年来从未被攻破过,自从建成的那一天起,它就没有受到过战乱的袭扰。”
“这个我知道,但是,但这也太隔绝了。云都人难道不知道,乱世八百年,许多国号崛起与灭亡,就在短短的几十年间,比人的寿命还短。他们难道不知道,不久前还发生了一场叛乱,企图要攻入云都吗?”
“这可能和岭南的地形有关,有三关三郡城阻挡,所有人都相信,没人可以拿下云都。”容晏从马上侧过身子,压低声音说道“来的路上你都看到了,岭南如台阶层层阻挡,就算你把九曲关和凤西握到手里,想攻破云都还有两座郡城两座关隘横亘在前,哪一座你都避让不开,想要报仇,武力其实是最不易的途径。”
林祈年从来不相信什么天堑防守,牢不可破,再坚固的城池也有陷落的一天。让他恼怒的是岭南人的迷之自信,让他纠结的是这一座六百年结晶的艺术品,他迟早要带兵来攻破它,到时候就算他有心呵护,这座城市也会受到损坏,这些闲适的云都人也会被灾难惊醒,他们从桃源城的大梦中醒来,会不会因此而崩溃绝望。
林祈年不想考虑这些,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直到半路策玄卫和他们分道扬镳,那位于秉心公公带他们去云华台,却仅仅在门外停留了片刻,就又带着他们安排到了驿馆。
云都城的驿馆给他们安排的,是一座小独院,院子里甚至有菜圃和水井,此院有正堂屋三间,侧房四间,两个内外跨院,婢女仆人若干。
林祈年跨进院门,神色微动,左右打量了一番,料想这是个用来软禁的场所,那些个婢女仆人,也都不是一般的仆人。
他知道以自己的手段,这个小院子里的人是困不住他的,但他若有任何异动,就等于是做贼心虚了。既来之,则安之,不要想着如何挣破这座牢笼,只要证明自己有用且无害,江阉也许不会结束他的前程。
于秉心将他们送到门口,站在门槛外停住脚步,嘴角浮起干巴巴的笑容“林将军,且在这宅院中安心住下,等待太师召唤。云都城有很多好玩去处,可以游玩一番。”
这太监就抛下这么两句话,转身离去。
林祈年抬头望了望屋檐上的青瓦猫头,这是给他安排了个长久住处,感觉很不妙啊。
几个仆人沉默低头,只有个管家模样的上来说话“林将军,奴婢名唤做李林,是您的管家。有什么要求请你随时吩咐。”
李林这名字随便得像是随口诌出来的一般,他朝上一抬手,男男女女同时低声说话“奴婢参见林将军。”
这种整齐度比专门从事服务行业的人都专业,阉党没必要隐藏意图,他也无需吐槽。可能跟江太师要做圣人有关系吧,阉党迄今为止使出的手段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林祈年闲适地挥了挥手“都去忙各自的事吧,不用理会我们。”
奴婢们都各自散去,只有李林站在原地,弯下腰主动说话“林将军,小奴带你们去看一下房间。”
“好。”林祈年什么多余话也不说,表现得像一个意兴阑珊的游客,容晏和姚子政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直到李林介绍完房间说要告退后,他也只抛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好。
容晏靠在窗户纸上听到此人的脚步声已走远,才回过头来问林祈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也不做,就当是来散心的。”
林祈年对两人问“云都有什么可以欣赏的景点,待会儿带我去逛逛。”
容晏有些吃惊“你还真要去逛街?”
与他料想的有些不同,三人一直走出院子,都没有人阻拦,对他们的软禁是真的很松?还是明松暗紧?林祈年沉下气息,边走边注意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或者是巷口上出现的人。
三人一路来到水气缭绕的沧月湖畔,容晏和姚子政刚生出游览的心思,林祈年突然停住脚步。
“我们换个地方。”他说。
这天下午他们朝四个方向探索了一下,然后就迅速折返回来。没有预想的那样森严,什么跟踪,什么禁止接触,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