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格外缓慢,宁千羽思绪万千,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甚至比平时吃得还要多。
厉少城看在眼里,眸底浮起一层浅浅的笑,似乎是在满意于她的听话,可宁千羽分明看见了他那一层薄薄笑意底下的心不在焉。
他的难受,她何尝不知,只是就固执这一点而言,她跟他一样,心念一起,就别无二路。
对他的愧疚和恼怒并存于心间,幸好眼下心里藏着更重要的事,要不然,宁千羽都要怀疑自己快分裂了。
“不吃了。”她推了推厉少城的手,摇摇头,原本想冲他笑笑,可脸颊肌肉仿佛不听使唤了一般,一抹笑怎么也成不了型。
厉少城今日倒是格外温和,听她这样说,也没强求,放下碗将清水递给她涑口。
一切都仿佛跟平常别无二致。
宁千羽却知道,他的温和,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是对骗了她的补偿。可是,归根究底,他做的决定都是为了她着想。
这样想着的时候,刚好传来一阵胎动,她念头一闪,试探着做最后一次努力,立马抓起厉少城骨节分明的手放在腹部,将欣喜尽数流于面上,道:“老公,快摸摸,宝宝动了!”
厉少城微微怔忪了一瞬,继而浅浅露笑,“是啊,小家伙很活泼。”
话刚说完,他的手就往回缩,似乎不愿多做停留。
宁千羽感受到他动作的僵硬,以及那一抹淡笑之下的勉强。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对厉少城而言无异于是一场凌迟,可是,她依旧固执地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希冀着他能因为舍不得而主动改变让她流产的想法。
只要他对孩子多一分眷念,她就多一分胜算。
“多摸一会儿,书上说了,宝宝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对外在的一切其实是有一定感知能力的。”
厉少城指关节僵硬无比,淡淡的笑仿佛一层透明的蜡,凝固在脸上,却没有拂逆宁千羽的话语,拇指轻缓地摩挲着她的腹部。
病房里一时间静默无声,厉少城眼神久久凝在宁千羽的腹部,而宁千羽却一直看着他,两个人都在无声地笑。
只是表演的痕迹那么重,那情形就像是一幕哑剧,两个人各有心思,浮在表面的是和乐的气氛,真实氛围却凝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厉少城抽回了手,道:“你先躺一会儿,我去问问医生昨天检查的情况。”
宁千羽甚至还没来得及回应,他就起身走了出去。
门打开又“咔”的一声合上,病房里重归寂静。
他在逃避!
宁千羽轻轻吁出一口气,知道自己接二连三的“凌迟”行为让他动摇了,更知道那也仅仅只是动摇而已,并没有真正达成目的。
他避开她,不就是在用手段坚定他的想法吗。
看来,除了逃走躲起来,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
听见推门声的那一刹那,宁千羽倏地合上眼睑,开始假寐。锁住视觉,其它方面的感知能力就变得格外敏锐。
纵使厉少城已经将动作放得很轻很轻,可宁千羽只是通过听觉,就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他的每一个动作,还有每一个表情。
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再见到他,更不知道两个月后的她会是什么样子,那时候她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会更加糟糕?
他会心急如焚的吧?
他会恼恨她欺骗了他的吧?
他独自一人,该怎么度过这两个月?他吃不好睡不好该怎么办?
纷繁念头纷沓而至,宁千羽舌根发苦,鼻头酸得让她恨不得抬手去狠狠地揉捏几下。
对不起……她在心里默念。
而与此同时,同样的三个字却真真切切地响在耳畔,厉少城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伴随着他温热呼吸一道而来的是他指腹的微凉。
半边脸颊落在他掌中,宁千羽心如刀割,拼尽全力才抑制住了颤抖的冲动。
“到时候,你如果要恨我就恨吧,反正我们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等你成了一个老太太的时候,大概就会健忘了。这样一想,呵……似乎我也不是没有盼头。”厉少城在轻声地笑,可宁千羽听着那笑,却觉得比哭还让人难受。
她很想告诉他,无论他做了什么,她都不会恨他,哪怕是他反对她留下孩子这件事。
她会恼怒,会失望,会生气,唯独不会的……就是恨他。
气氛压抑得让人心口闷疼,这时,厉少城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他飞快收回了手,将手机静音,然后走了出去。
听见他的脚步声远了,宁千羽这才睁开眼睛,眼角微微泛红,眼神却无比坚定。
小型会客室。
厉少城握着手机的手倏地收紧,“你是说,你有办法解决我妻子体内的不明物质?”
电话里的男声道:“信不信由你。”
厉少城沉默了好几秒,眼神落在虚空,神色晦暗不明。
电话里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话,那就挂掉电话好了。”可有可无的态度尽显傲慢。
厉少城薄唇紧抿,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给?”
“只要你说的是真的。”
心里明明疑窦丛生,可厉少城还是忍不住生出丝丝希冀,如果电话那端的人真的能治好宁千羽,保住孩子,那么无论对方会如何地狮子大开口,他都会满足。
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也好,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