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凯旋而归,广州城上下喜气洋洋,张灯结彩。不过太子本人对这场胜利的表现还是非常低调,他并没有接受广州各界人士提议的庆典,而是默默地将尚可喜、耿继茂两人的人头给送去了红花岗的纪念碑处。
民间传闻,太子第二天便起个大早,前往公署办公去了,仿佛打了胜仗的事情压根没有发生过一样。广州府这半年来已经越发繁华了,而且当地人已经非常习惯议论一些格外新奇的事情,最近大家都在称赞太子仙法务农,粮食产量剧增。甚至还逼得政府主动贴了告示,印了报纸,阐述“科学种田”的问题。
识得文字的人已经十分习惯买报纸阅读一事了,街上现在已经有许多报摊,以及沿街贩卖报刊的报童,不同报刊价格不同,最受欢迎的《大明日报》售价两文钱,家境殷实者基本都负担得起。
国家大事、市井趣闻、科学新知这些东西都在报纸上能够看到,国人的求知欲其实自古就强烈,原本其实也有邸报,但邸报都是记载皇上的谕旨一类的东西,太不接地气了。而以《大明日报》为代表的新报纸,逐渐走入了人们的生活。
当然对于广大士人阶层来说,比起平民化比较重的大明日报,真正引起他们注意的是一册《国声》。国声乃是周刊杂志,每周五开售。这份刊物之所以影响力巨大,是因为上面写的都是当今“显学”。
士子们已经都知道,太子现在有一位老师,名叫马恩。这位老师身上没有一官半职,但是对太子影响力巨大,而此人就在广州一个不起眼的厅馆讲学。马恩每个周都会在国声上面刊载自己的理论,仅仅数个月,马恩就已经挣下了一个当代大儒的名头。
他的理论脱胎于古典儒学,甚至还有道家的滥觞,但任何一个穿越者捧着他的书,都能清晰地指出来——这分明是唯物主义哲学、辩证法、唯物史观、科学社会主义!
哪怕白明修在读每期的国声时,都忍不住发出感慨:“马恩真是个神人啊。”
他引经据典,许多东西都是出自于四书五经,可是神奇地是结论居然都引向了新理论。出自《礼记·大学》的“格物致知”,被他延伸解读,继而推出了物质的第一性和精神第二的唯物论;出自《荀子·论礼》的“天地合而万物生,阴阳接而变化起”,被他解读为要掌握事物的客观规律办事,事物都是运动的,要因势利导;出自《尚书·五子之歌》的“民为邦本,本固邦宁”,让他发展成了代表最广大民众利益,才能使国家稳固;出自《礼记·礼运》的“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则直接被他顺着阶级理论扩展成了共产主义的大同社会,号称先贤们当初要建立的理想国,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论这一套思想的深度和广度,基本上不是任何这一时代的思想家和大儒能够比得上的。毫无疑问这套理论建立于吸取人类历史发展的经验,从而极其深刻地归纳人类社会的运行法则。托庇于儒学之下,其实只是为了让这个时代的人能够容易接受。但是这些东西对知识分子造成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同时,世人都是势利的,当今太子笃信马恩的这一套,那这就是显学。谁也能看出来,国子监里讲的东西,都是以马恩的理论为指导的,这就是“新八股”!于是士子们可以不读四书五经,但是不买国声,不学马哲可是万万不可的。
最可怕的是,士子们接受这套理论之后,很多人都有焕然一新、豁然开朗的感觉。披着儒学外衣的“新学”,本就给自己增添了一套法理性。哪怕马恩的诸多学说都在疯狂地批判程朱理学,甚至也把阳明心学的部分唯心观点批判得很彻底,但是士子们仍是承认——这是儒学。
毕竟明代中后期批判理学而发展儒学的学问家们比比皆是,王守仁的心学是批判理学,李贽也在批判,当代的三大儒也在批判。从某种角度上,马恩的一些理论也都援引了三大儒的看法,人们大多将马恩归在三大儒同类人里。
白明修的办公桌上,就摆着最近出版的新的几期国声,最开始国声周刊基本上就是马恩自己的舞台,偶尔白明修也撰文刷一刷知名度什么的。可是从最近开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学界人士开始参与到了其中。
这里面有一些人是写学习马老师的理论之后的有感,不乏很多事拍马屁之作,有些则是见解深刻,甚至也提出了很多不错的看法。还有一些人则是驳斥马老师的种种理论,毕竟陆王学派在明末的影响力仍旧巨大。
白明修扒拉着杂志,有些嫌弃很多士子写的文章艰深晦涩,本来没有太多内容,反而还乱写一通,胡搞文采,他作为国声的实际幕后操盘人,不由道:“回头就应该叫主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文章撤了,还有,要鼓励以白话文写作呢。”
他翻着翻着,翻到了一篇文章,然后眼睛瞪大了起来。
“王夫之?《动而成象则静——论事物的绝对性与相对性》,什么鬼?”
他的总理大臣唐北庐倒是饶有兴趣地说道:“这位王大儒是两个月前,殿下出师之后从湖南来到的广东。现在好些大明遗族都在汇聚于广东,士子南渡似乎蔚然成风。听说这位王大儒到了广州后,便在厅馆听了一场马老师的讲学,引以为知己,就是马老师这人不太喜欢待客。后来王大儒就在广东住下,潜心就学,最近还喜欢上了在杂志上发文章,内容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