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被点拨过的陆安迪鼓起勇气,第一次找洛依当面请教。
那间如君王般俯瞰整个陆家嘴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变化,写有“云天美地”的咖啡杯也还摆在桌上,洛依那身银灰色西装无论何时都那么耀眼,但这一次,他不是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坐在会客休息的沙发上。
坐在办公台后貌似聚精会神噼噼啪啪地敲着键盘的是rd。
洛依双手抱在胸前,角度斜靠,比之平时冰山雪峰般的挺拔冷傲,这样的姿态可说闲散。
但那双优雅地交叠、近距离逼入视线、存在感极强的长腿,却让坐在旁边的陆安迪感到压迫感更甚。
有人明明可以靠身材颜值征服全世界,却偏偏还拥有那么顶尖的才华。看到这样的人,你真不知是该仰望,还是该绝望。
心里默念“无欲则刚”四字,像学生上课一样交叉双手放在膝上,陆安迪终于淡定了些,“洛总监,我想请教一下,建筑学的基本功到底是什么?”
洛依的目光像鸿毛一样扫过她的脸,陆安迪突然敲门求教,不能说让他没有一丝意外。
他虽然冷淡,但并不迟钝,这段时间陆安迪有意无意地逃避主动与他沟通,他怎么会感觉不到?
他冷冷地看着她的意思,就是问:为什么突然上门?
陆安迪只好解释,“这三个星期里,我做了各种各样的作业和工作,每一样都让我感觉有所收获,但又心里更加没底,我明明知道得多了些,却又感觉更空……我想,我应该是缺乏某些最根本又最基础的东西。”
“我听学过乐器的同学说,音准与节奏是音乐的基本功,也听画画的大神说过,光线是造型与色彩的基本功,我觉得都很有道理,但我一直不知道建筑的基本功是什么,它似乎每样都需要,但每样都像空中楼阁,好像缺乏了某个根基,就永远不能落在实处。”
就像所有的武功,都需要一种叫“内力”的东西作为根基,一旦没有,所有招式,都只是让人心虚的花架子。
洛依抬眉微讽,“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这话虽然是实话,但又冷又毒舌,将陆安迪狠狠地噎了一下。
她窘迫地闭口,脸颊涨红,连正在忙着的rd都同情地抬头看了一眼。
洛依却变换了一个姿势,侃侃地说,“所谓基本功,就是在了解其他知识之前必须掌握的东西,而且一旦掌握,其他问题都可以循序渐进,迎刃而解。对建筑学来说,这样东西当然不是抄图,画画,三维软件,更不是风格与概念这种东西。”
“那是什么?”
洛依微微侧头,看到一抹粉红的颊色出现在那张瓷白素净的脸,交握的双手突然紧张,心里就有一种莫名微妙的感觉——陆安迪会窘迫,会脸红,但从不试图掩饰,这也算一种坦率。
“对你来说,最欠缺的基本功,是对空间尺度的敏感。”
其实这问题他曾经提过,在凤凰谷一号那个一步凌空就万劫不复的悬崖前。
想到那个悬崖,陆安迪就感觉自己的脸更热,血液都向双颊涌去,那个向她张开过的怀抱,那一瞬间的温度,无论她愿不愿意记得,都不可能忘记。
“那我……应该怎么弥补?”
洛依并没有一直盯着她的脸看,因为他已经转过脸去,眼眸半垂,准备闭目养神,最近需要他费心安排的事情很多。
他的睫毛很长,当长长的睫毛掩去眸光的时候,冷峻的脸就更加看不出什么表情,“四十七楼有一间空置的办公室,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不能使用测量工具,将那里的尺寸估算给我,不管什么时候能做到。”
陆安迪呆了呆,但她知道洛依的耐心也是有限的,“我可以用步距吗?”
“当然,好歹你有手有脚啊。”
陆安迪堵了一下,这是讽刺她没有脑袋?
“我……还是继续画那些风格建筑吗?”
“我让你画过的,你都记得吗?”
陆安迪迟疑一下,然后肯定回答,“记得。”
就算不是百分百记得,也有百分之□□十,毕竟抄过默过的纸都不止一箩筐。
“很好,那么接下来,你要努力忘掉它们,而且以后我让你所做的任何设计中,都不要出现与这些风格式样一样的痕迹。”
陆安迪口瞪目呆,他让她辛辛苦苦研究一番,要求她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就是为了让她不用?
她想问为什么,但洛依只看了他一眼,就让她按捺了说话的yù_wàng。
“谢谢洛总监,那我不打扰了。”
陆安迪立刻起身,走过他身边时,却又突然听到冷冷一句,“你问我的问题,你有问过穆棱吗?”
“没有。”
洛依眉毛扬起,“哦?”
“你和穆先生都是我的上司,但你们又很不一样,所以同样的问题,我不会同时拿来问你们,这样我既不尊重你,也不尊重穆先生。”
这理由让洛依突然笑了一下,那种惊艳竟然让陆安迪不敢直视,像逃一样匆匆拉门跑了出去。
陆安迪在电梯遇到的男人,叫蓝星明。
别后大半年,他终于又回到了gh的办公室。
之所以说“又”,是因为他和陆安迪一样,本来就是gh的员工。
早上八点多,时间还很早,公司里除了前台和保洁工人,几乎还没有其他人到。
“林小雯。”他跟正在低头整理桌面的女孩打了个招呼。
“蓝星明!”林小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