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念西这个人非常凉薄,用陆尧的话说,他就像一块怎么都捂不热的石头。
又冷又硬。
他这辈子实在太长了,长得他都想去死。
一个人孤单的过了很多很多年,然后他做了一件他觉得很脑残的事情——把陆尧拣回了道观。
拣陆尧的情景他也有些记不清了,他的记性并不好。也是因为活得太久,那岁月的长河实在太长,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装在脑子里的话,真的太难了。
依稀记得那天有点冷,他到天黑才打开道观的门,准备把山下村民送他的食物之类的东西拿进门。
然后他看见了坐在门口石阶上的陆尧。
三四岁的样子,穿得还挺干净。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大概是想哭,嘴巴撇了撇。
楚念西对人这种生物都不感兴趣,更何况是个小孩子,他拿了村民放在门口的食物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然后他听到了陆尧的哭声。
哭得惊天动地,相当惨烈。
在楚念西仅有的记忆中,那是陆尧这辈子唯一一次哭。
他没管他,提着食物进了屋。
山下的村民对这座一直非常破但是一直没有倒塌的道观有着谜一样的感情,过段时间就会送一些食物,有熟食,也有生的果蔬。
从村民送的食物楚念西能准备的感觉到山下的变化。
他吃过粗糙划拉嗓子眼的掺了糠的窝窝头,吃过蒸的红薯土豆,高粱面饼子,荞面馒头,白面馒头,烧鸡烧鹅,甚至有一年还有一只烤乳猪。
这些年山下的日子更好了,人们也讲究了,就不怎么送熟食了,而是各种各样的水果。
其实楚念西很怀念当年的烤乳猪,只可惜只吃过一次。
言归正传。
楚念西在道馆里啃饼子的时候,陆尧在外面哭得撕心裂肺,一直不带停歇的。
换了别人肯定会心疼孩子把嗓子哭哑了,楚念西不,他寂寞太久了,觉得陆尧哭得很好听。
当年的陆尧小,不知道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是如此的丧心病狂,如果他知道,他肯定不会一直哭一直哭。
他一直断断续续地哭到半夜,最后哭得睡着了,然后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一架木板床上。
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他看不出是男是女,那人留着很长的头发,眼神冷冷的。
“小孩儿,几岁了?”楚念西问。
“三岁。”
“叫什么?”
“陆尧。”
“你爹妈呢?”
“死了。”
都死了,死在一场车祸中。他被法院判给了姑姑抚养,姑姑继承了他家部分财产,最后却把他丢在了这座不知名的深山里的道观门前。
陆尧太小,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一概不知。
楚念西原本想把他交给村民的,结果从那天开始就一直下雨,下了小半月,陆尧就这么留了下来。
大概是一个人太久了,寂寞,楚念西这么想。
如果他知道这小子长大了会如此大逆不道,楚念西肯定一早就把他丢山里喂狼。
“我把你养大,不是让你以下犯上的。”推不开,楚念西也不推了。
小时候明明吃不好穿不好,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长这么高的,气人。
他伸手,把陆尧有些乱的领子捋了捋,语气冷淡,好在没有发火。
“想我住在这里,就给我规矩一点。”他满脸的无所谓:“我是没脸去住姜家的房子,但我可以回山里。”
他的视线从陆尧的肩膀越过去,眼中有一抹迷茫,“世界竟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笑了一下:“我他妈居然还没死。”
“不许再说那个字。”陆尧生气了,太阳穴直蹦。
“我说死我就能死了?”楚念西又推了一把,这一次终于把陆尧推开了。
他松了一口气:“你不是在当演员吗?挺好的。”
陆尧看着他:“我就是想赚钱给你花,翻修道观。”
楚念西冷哼一声:“我是你师父,你当然应该赚钱给我花,不要说得你好像多伟大似的。”
尤其还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楚念西胸膛里的火快要压不住了。
他就知道下山麻烦,但是又不得不下山。
警告道:“敢乱来我就把你逐出师门,然后跟洛儿出去租房子住。”
陆尧咬牙:“那你逐吧,你以为我想当你徒弟吗?”
楚念西:“……”
孽徒啊孽徒!
这人好不容易下山,本来就对城市相当抵触,陆尧也不敢现在就把人气跑。
现在的陆尧已经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这人虽然气人,但能怎么办?
该哄还是得哄,该宠还是得宠。
“你下山,是为了洛儿吧?”陆尧直接转移了话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楚念西不想跟他说话,简短道:“没多大的事,不用你管。”
他这么说陆尧也就不再多问,现在这个世上,像楚念西这样的人已经绝种了,有他出马,洛儿肯定无忧。
“我不能一直在家陪你,这点时间还是我跟经纪人协商好的,休息几天。休假结束后我就要去拍戏了,这段时间你能不能不要气我?”
先不说陆尧这态度,就他说得这话楚念西就恨不能一脚踹死他。
这是徒弟面对师父的态度?
“滚。”
陆尧拿出一张卡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这里面还有些钱,等我刚签的广告钱拿到了就打进这张卡,密码还是你生日,要不记得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