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深秋,季节染红了大地,天气略感凉意,姜无袂穿着青衫便服一大早便带来了几幅名家的画作,殷若水万分欣喜,跟着他在书房裡临画,忙和了一整天,乐在其中,竟不知不觉夕阳已经西下,几片火红的枫叶伴着残阳落在绮窗前,她随意拾起其中一片夹在画册裡,姜无袂在案前抬头对着她浅浅一笑,问道:「妳把枫叶放进画册裡做什麽?」
「作个记念吧?」她不过是一时兴起,也说不上来是为了什麽。
他听了,反而搁下笔,挨过去,将她刚刚拾起的枫叶从画册中拿走,置在案上,接着又重新执笔,在叶子上面写字,她忍不住好奇凑过去观看。
但见他在红色的枫叶上用笔墨写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落款为『袂』。
停笔后,他抬头看着她,嘴角噙起一抺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以枫叶传情,要她给嫁他。
「太后说,我们俩个八字不太合呢。」她看着他俊美的脸庞,笑着说。
「此一时,彼一时也。」他十分的不认同她的话,「当初是因为政治上的考量,身为太子,无袂不得不为齐国着想,国家利益永远大于个人私益啊。政局一日三变,如今情况已经不同了,妳我之间再无阻碍。」他将眸光落在她的脸上,顿了一顿,接着很认真的说:「若水姑娘……妳,愿与无袂共结连理吗?」
宰相晏婴曾经跟嬴璟提及要送齐国美女给他的事,嬴璟是个聪明人,若有心的话,当时便可以大大方方地开口要了她。齐国恨不得两国交好,他若肯要她,这个时候她殷若水大概是在咸阳城赏枫了,可……在那当下,他却拒绝了。
不但拒绝了齐国将她送给他,他还变本加厉另外纳了两名嫔妃。
嬴璟此举重重的伤了她的心。
在嬴璟心裡或许已经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不想被当成两国邦交的礼物送去给他,跟他主动拒绝,是两码子事。
嬴璟伤透了她的心。
回首当初,如今愰然大悟,她殷若水也不过是他秦国公子嬴璟在齐国无聊日子裡的乐趣与消遣。
他可有过真心?
枉她还一心一意等着他。
回想几日前,田双将军大胜赵国,班师回朝,风光回到临淄城时还专程跑来殷候府拜访几次,多次提起婚事,她却要求哥哥拒绝了他。
殷候爷很失望,他一直很希望妹妹能够嫁给田双将军。
殷候爷说,他是个男人,身为雄性同类,他可以一眼看穿对方的劣根性,田双将军这个人虽然不懂花前月下,人是无趣了些,却是他所见过劣根性最少的男人,将来会一心一意的对她好。
可是在她的心裡已经有了嬴璟,无法接受田双将军。殷候爷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她能嫁给太子当个如夫人,在临淄有亲哥跟太后依靠着,就连将来远嫁而来的太子妃也得敬她三分。
「将来……你的正妃会是那一国的公主?」殷若水突然对着姜无袂问道。
她心裡有数,若嫁给齐国太子也不过是个如夫人,身为国君或储君为了与他国结盟获取对国家最大的利益,通常都会採取联姻的策略,统治者的婚姻都是以政治性为最高考量。
至于宠妃则是完全取决于个人喜好。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櫺洒进来映在姜无袂脸上,他先是一愣,接着温暖笑道:「我让妳当正妃。」
殷若水将毛笔放进笔洗裡,看着黑色的墨汁在水裡散开来,漫不经心的问:「是齐国重要,我是我重要?」
一句话切重要害。
姜无袂身子一僵,不再说话了。
果然……完全不出她所料。
她不禁轻叹了口气,姜无袂跟嬴璟其实很像,他们俩个都当不了昏君,永远会把国家利益摆在最前面。
妖娆娇艳的妹喜跟妲己得先碰上昏君才能当上祸害啊,要先有愚昧煳涂或是残暴昏瞶的君王才能造就出倾国祸水来,这两个亡国红颜若是碰上的是个明君,瞎猫没碰到死老鼠,大概也搞不出啥名堂了。
无论是嬴璟或姜无袂,她自然是当不成祸水的,碰不上昏君,她殷若水很确定自己不是奸妃的命格。
姜无袂看着她,神色很是複杂,他几度张口欲言很想保証什麽,最后大概是觉得自己无法那麽做,便不再说话了。
殷若水满怀愁怅的走出书房,才到转角处,却见到秦朗正趴在廻廊的地板上作画,神情十分的专注。
他身旁的宣纸乱成一团,揉成团的不少,似乎是在这裡待了好一阵子了。
她从没瞧过秦朗画画,于是笑着迎过去,却惊动了他。
秦朗抬头发现是小姐来了,竟红着脸,慌慌张张的把正在画的宣纸也揉成一团,然后迅速藏在身后。
「秦朗,你在画什麽?」她笑着问他。
这时,他已慌忙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她吱吱唔唔的说:「没什麽?」
殷若水走到他身边抬起头看着他笑问;「你也喜欢画画?」
不过一年的光景,以前跟她一般高的秦朗现在已经长得高过她一个头了,肩膀明显寛大了一些,肌肉因为天天练武的关係更加的结实。在殷候府的每天晚上,她仍持续教导他读书识字,日日未曾间断。
此刻,他的眸光闪烁,很是心虚的瞥了后方的栏杆一眼,她朝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发现獒犬竟被他给绑在栏杆上。
獒犬像人类一样,被迫用后足站立,中间用一条粗绳子